柳如烟那被仇恨和心魔完全吞噬的意识，在这绝对理性、不容置疑的指令下，竟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形成的肌肉记忆般的反应！
左偏三寸！
剑速提一成！
灵力迟滞…修正！
目标——右肩第三骨节！
她斩出的那道惨白剑罡，在即将与骨爪硬撼的瞬间，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却又妙到毫巅的偏转！速度更是猛地飙升了一丝！剑罡前端凝聚的毁灭性能量，不再追求正面硬撼骨爪最坚硬的爪尖，而是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刺向赵亮指出的那个点——骨爪右肩第三骨节连接处！
那里，在玄光阵灵基于空间结构模型和当年战斗能量残留的推演中，正是这魔影骨爪力量流转的一个微小迟滞点，也是其庞大身躯空间锚定相对薄弱的环节！一个被数据洞察、标注为“高危破绽”的红点！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到极致的、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的轻响。
那逆斩而上的惨白剑罡，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精准地“点”在了那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薄弱点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气势滔天、仿佛能捏碎星辰的恐怖骨爪，抓下的动作猛地一滞！右肩第三骨节连接处，一点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痕，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裂痕之中，并非骨骼碎片，而是破碎的空间乱流！
紧接着——
咔嚓！轰！！！
以那一点裂痕为中心，整只庞大的骨爪，如同被击中了命门的琉璃巨像，瞬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黑色空间裂痕！然后在柳如烟惊愕、茫然、甚至有些呆滞的目光中，轰然炸裂！化作无数惨白的碎片和汹涌的空间乱流，被幻境本身的能量迅速湮灭、吞噬！
幻境中，那两点猩红的魔瞳，似乎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缓缓隐没在翻滚的毒雾深处。仙舟周围那些模糊的同门幻影，也停止了嘶吼，身影渐渐淡去。
狂暴的剑气风暴平息了。
柳如烟保持着挥剑的姿态，僵立在巨大的断剑剑脊上。手中凝聚的剑罡早已消散。她怔怔地看着前方那片正在缓缓平复的空间裂痕，看着那魔爪消失的地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那一剑…那种感觉…不是她苦修百年的剑道，不是她引以为傲的剑心通明…而是一种…被精准操控、被冰冷数据指引、却爆发出了超越自身极限力量的…陌生感？
“这…这是？”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赵亮，声音干涩沙哑，眼中充满了困惑与巨大的震撼。眉心那深紫色的魔纹，似乎黯淡了一丝。
赵亮一步踏出，脚下破碎的仙玉自动凝结为阶梯，托着他瞬间来到柳如烟面前。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洞穿柳如烟周身紊乱的气息和黯淡的魔纹，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直指大道的锋芒：
“剑随心动？错！”他指向柳如烟的心脏位置，那里剑气依旧激荡不稳，“你的心，已被魔念填满，被仇恨遮蔽！心若不明，剑如何能利？”
“剑随道行！”赵亮的指尖猛地指向柳如烟的眉心，那跳动的魔纹，“何为道？天地运行之理，万物生灭之序！心魔，亦是天地间一道扭曲的‘痕’！它因何而生？因何而强？因何而缠你百年不散？你只知恨，只知惧，只知自责，可曾真正‘看’过它？解析过它？”
“解析…心魔？”柳如烟喃喃自语，眼中的茫然更甚。
“不错！”赵亮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幻境都在颤抖，“用你的剑意去感知！用你的神识去剖析！用玄光提供的数据去印证！这缠绕你的怨念，它的能量节点在何处？它的意识薄弱点在哪里？它与当年那骨爪的攻击模式有何关联？它寄生在你剑道轨迹上的哪一个‘断点’？！”
随着赵亮的厉喝，玄光阵灵瞬间响应！一道无形的数据流涌入柳如烟的识海！
她眼前，那原本只是痛苦回忆的坠星海血战场景，瞬间被无数细密的、闪烁着不同光芒的数据流覆盖！代表魔爪攻击轨迹的猩红线条，代表空间波动异常的蓝色光斑，代表自身当时灵力运转迟滞的黄色警示，代表同门陨落瞬间能量爆发点的紫色标记，以及…一道缠绕在她自身剑意核心上、不断汲取她负面情绪的、深紫色的、如同毒藤般的“心魔能量流图谱”！图谱上，清晰地标注着几个能量流转的“节点”和相对薄弱的“连接点”！
冰冷的数据，无情地将那抽象的心魔具现化为一套可以分析、可以拆解、可以攻击的“能量系统”！
“看明白了吗？”赵亮的声音如同醍醐灌顶，“你的剑，能斩有形之敌，为何斩不了这无形之魔？因为它同样是‘存在’，同样是‘道’的一部分！你的剑，当斩虚妄，亦斩时空！斩的不仅是眼前的敌人，更是你道途之上，一切阻碍、一切扭曲、一切不谐之‘痕’！”
“斩虚妄…亦斩时空…道途之痕…”柳如烟失神地重复着，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识海中那被数据具现化的“心魔图谱”，尤其是图谱上那几个被高亮标注的、如同命门般的薄弱节点。百年来，她无数次试图用蛮力、用意志去冲垮心魔，却如同挥剑斩水，徒劳无功。而此刻，这心魔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暴露在她面前，暴露出了它的“破绽”！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如同破晓的曙光，撕裂了她识海中厚重的阴霾！
“啊——！！！”
柳如烟猛地仰天长啸！啸声不再凄厉，而是充满了斩断枷锁的决绝与明悟的畅快！眉心那道深紫色的魔纹，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寒冰，发出“滋滋”的声响，剧烈地扭曲、挣扎，却无法阻止其表面迅速蔓延开来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透明裂痕！
她并指如剑，并未指向外界，而是猛地点向自己的眉心！
指尖，不再是惨白的恨意剑罡，而是一道纯粹、凝练、透明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剑意！这剑意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斩断因果的极致锋锐！它无视了肉身的阻隔，直接刺入识海，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心魔图谱上那个被标注为“核心寄生点”的节点之上！
嗤！
一声只有柳如烟自己能听到的轻响。
那缠绕在她剑意核心上、汲取了百年负面情绪的深紫色毒藤虚影，如同被精准刺破的气泡，瞬间崩解！图谱上所有连接点同时断裂！整个心魔能量结构，土崩瓦解！
“碎！”
柳如烟清叱一声，眉心那道布满裂痕的深紫魔纹，应声而碎！化为点点紫黑色的光尘，消散在虚空之中！
轰——！！！
就在魔纹碎裂的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磅礴的剑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轰然从柳如烟体内爆发！
这剑意不再是单纯的凌厉，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空”与“透”！她身下的巨大断剑残骸，嗡鸣着冲天而起，环绕着她疯狂盘旋！断剑冢内，那堆积如山的无数兵器残骸，无论是仙剑还是魔刃，此刻都剧烈震颤起来，发出或清越、或呜咽、或激昂的嗡鸣！万剑齐鸣，如同在恭迎新的剑道君王！
柳如烟缓缓睁开双眼。
她的眼眸，清澈依旧，却深邃得如同蕴含了整片星空。而在那瞳孔最深处，一道横贯而过、几乎将眼瞳分为两半的、完全透明的剑痕，无声地烙印其中！那剑痕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法则的具现，一种境界的象征！目光所及之处，断剑冢的空间，竟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道细微的、同样透明的空间裂痕，随即又缓缓弥合！
斩虚剑痕！
斩断虚妄，亦能斩裂时空！
化神中期的磅礴气息，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狂龙，在她周身升腾、稳固！那困扰她百年的瓶颈，在数据洞穿虚妄、剑意斩灭心魔的刹那，轰然破碎！
“斩虚剑境…”柳如烟低头看着自己并拢的指尖，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仿佛能斩断一切的磅礴力量与通透心境，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随即化为斩钉截铁的坚定，“成了！”
她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尚未完全消散的坠星海血战幻境，看向赵亮，深深一揖，再无半分迷茫与怨恨，只有纯粹的敬服与剑修的刚毅：“多谢赵道友…不，多谢赵师…点化之恩！此去坠星海，柳如烟之剑，愿为前驱，斩破一切魑魅魍魉！”
赵亮看着柳如烟眼中那道代表着崭新境界的透明剑痕，感受着她身上那截然不同的、圆融通透又凌厉无匹的剑意，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欣慰。他微微颔首，目光却已越过柳如烟，投向了断剑之冢更深处、那灰蒙蒙虚空所掩映的、属于坠星海的黑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