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布最后一块挂钩被工作人员卸下时,羊城的暮色正像一层薄纱,慢悠悠漫过东皇特效大棚的玻璃穹顶。
原本被绿幕占满的空间突然亮堂起来,夕阳的金辉透过穹顶的玻璃格,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落在李大苒沾满滑石粉的戏服下摆上,像撒了把碎星。
她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指节叩在脸颊那片淡蓝色荧光印子时,还能摸到一点黏腻的胶感 —— 这是动作捕捉点残留的痕迹,已经在她脸上留了整整十四天。
每天上妆时,化妆师要用细毛刷蘸着特制胶水,把米粒大的捕捉点一一贴在颧骨、眉梢、下颌线,卸妆时得用酒精棉片反复擦,久而久之,那片皮肤摸起来都比别处薄些。
“总算能不用对着空气演‘被粽子追’了。” 李大苒扯着戏服下摆笑,布料上的滑石粉随着动作簌簌往下掉,落在她白色的帆布鞋上,积成一小撮 “古墓尘灰”。
她想起昨天拍墓穴坍塌的戏,导演要求她表现出 “被碎石砸中膝盖的剧痛”,可眼前只有空荡荡的绿布,她只能对着空气屈膝、皱眉、嘶吼,连膝盖磕在软垫上的真实痛感,都要靠想象力放大成 “骨头碎裂” 的错觉。
旁边的黎名正对着保温杯猛灌胖大海,喉结滚动时,喉咙里发出砂纸磨过木头似的沙哑声:“你这算好的,昨天拍悬崖吊威亚那镜头,我吊在三米高的架子上,威亚绳勒得肩膀生疼,还得盯着绿布硬想‘
他抬手揉了揉肩膀,深色戏服的肩线处能看到一道浅红的勒痕,“我当时闭着眼想,要是真掉下去,风该往耳朵里灌,底下该有雾,结果导演喊停时,我脚刚沾地,腿软得差点跪成个揖 —— 你是没看见,老张在旁边笑,手里的反光板都晃了。”
剧组里的人都笑,笑声裹在暮色里,却藏着掩不住的疲惫。
这部名为《寻龙诀》的特效大片,已经拍了整整四个月,百分之八十的戏份要对着单调的绿幕演绎:从墓穴里突然窜出的 “粽子”,到与千年精怪对峙时的凌厉眼神,再到穿越暗河时的呛水感,全靠演员的想象力撑着。
有时候一个眼神不到位,就得重复拍十几遍 —— 比如上周拍与精怪对视的戏,李大苒因为 “眼里没有恐惧与坚定的矛盾感”,被导演喊停了十七次,收工时她对着镜子练眼神,连笑都忘了该怎么自然牵动嘴角。
“哗啦 ——” 场务老张推着餐车过来,不锈钢餐盘在车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响,像串轻快的音符,瞬间打破了大棚里的疲惫。
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的广东人,皮肤黝黑,笑起来眼角堆着褶,手里还搭着块白色的抹布:“李总特意让后厨加了份啫啫煲,今天杀青,给大伙儿补补!”
他掀开餐车上的保温桶,浓郁的沙姜香气瞬间裹住了整个大棚 —— 那香气不是冲鼻的烈,而是温温的、带着点辛甜,混着鸡肉的鲜,往人鼻子里钻。
保温桶里,啫啫清远鸡在瓦煲里滋滋作响,鸡皮焦脆得泛着琥珀色的油光,沙姜碎嵌在鸡皮缝里,连蒸汽都带着浅黄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