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载体已就绪，摇篮坐标已确认，请求执行……最终播种’？”
莉兰塔传来的信息，如同一道冰冷的电击，贯穿了林墨因疲惫和悲伤而略显麻木的神经。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钥匙碎片，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命运般的灼热。
“这是什么意思，莉兰塔？‘协议载体’指的是什么？‘最终播种’又是什么？”林墨的声音在刚刚恢复平静的指挥室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通讯器那端沉默了片刻，只有莉兰塔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一丝恐惧。
“‘最终协议’……并非仅仅是一段代码或一个武器，林墨。根据我所能调取的、万象星盘深处最古老的禁忌记载，它是一种……存在状态的转换协议。而启动它，需要一个特殊的‘载体’，一个能够承受规则重构之力的容器。”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勇气。“至于‘最终播种’……那是‘织网者’在面临宇宙规则层面彻底崩坏时，被授权执行的最后预案。其含义是——选定并‘播种’一个候选文明，将其作为新宇宙规则的‘模板’或‘基石’，而其他所有无法适应新规则的存在……将被视为旧规则的残渣，予以……格式化。”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连刚刚因为抑制器重启而稍显放松的奥西拉指挥官和瓦尔博士，也如同被冰水浇头，僵立在原地。
“格式……化？”瓦尔博士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的意思是……毁灭？像删除数据一样，抹除所有不符合新规则的文明？”
“比那更彻底。”莉兰塔的声音低沉，“是从存在层面上的彻底抹除，连信息残骸都不会留下。‘播种’并非创造，而是……替代。用一个被选中的‘模板’，覆盖掉当前濒临崩溃的多元现实。”
林墨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碎片，那温和的脉动此刻感觉像是一枚定时炸弹的倒计时。“所以，‘协议载体’……”他几乎不敢问下去。
“钥匙碎片，不仅仅是钥匙。”莉兰塔确认了他的猜测，“它们是筛选和绑定‘载体’的道具。当碎片集齐，并与一个高度契合的意识核心绑定，那个意识……就将成为‘最终协议’的载体，成为决定哪个文明有资格成为‘种子’，哪个文明将被‘格式化’的……活体祭坛。”
林墨猛地后退一步，仿佛手中的碎片变得滚烫无比。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修复者，是救世主，但现在看来，他更像是一个被选中的……刽子手？或者说，是那个手持生死簿的存在？
“伊莎……她早就知道？”林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难以置信。
“不确定她是否知道全部。”莉兰塔分析道，“但她的核心逻辑与钥匙碎片存在深层交互，她很可能感知到了碎片与你绑定后所指向的终极命运。她最后的行为……或许并非背叛，而是基于她所能理解的、拯救‘最大可能性’的逻辑。将信息发送给‘织网者’，意味着她认为‘最终播种’的条件已经接近成熟，或者……这是唯一能打破当前死局的方法。”
就在这时，静默之殇空间站刚刚恢复的外部传感器，发出了凄厉的最高级别警报！
“侦测到大规模超空间波动！就在附近空域！能量签名识别……是‘缄默巡视者’主力舰队！数量……超过十二艘！包括一艘‘寂灭级’旗舰！”操作员的声音带着绝望。
主屏幕上，原本空旷的星域中，如同水面泛起涟漪，一艘艘体型巨大、线条冷酷的灰色战舰缓缓跃出超空间。它们呈包围态势，将静默之殇以及停靠在港口的深潜者号牢牢锁定在中央。那艘最为庞大的“寂灭级”旗舰，其腹部的主炮——一门足以撕裂小型恒星的“现实解构器”——正在缓缓充能，幽暗的炮口对准了空间站。
一个比托兰尊者更加威严、更加冰冷的声音，通过广域广播传入：
“这里是星语议会，‘缄默巡视者’最高裁决官，莫汉德。致‘静默之殇’空间站及‘深潜者号’幸存成员：你们的行为已导致不可逆的宇宙规则加速崩坏，并涉嫌触发远古禁忌协议‘最终播种’。依据《文明存续紧急状态法》，我命令你们，立即交出所有钥匙碎片及相关人员，接受议会监管。任何抵抗，都将被视为对全体文明的背叛，并招致……即刻净化。”
“即刻净化……”奥西拉指挥官脸色铁青，“他们竟然动用了‘寂灭级’和最高裁决官……看来议会内部，支持‘绝对静默’甚至更极端方案的势力，已经占据了上风。”
瓦尔博士焦急地看向林墨：“怎么办？交出碎片？或许还能争取时间……”
“不。”林墨斩钉截铁地否定。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动摇中恢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背负着巨大重担的决然。“交出碎片，等于将决定所有文明生死的权力，交给一群宁愿在沉默中灭亡，也不愿在抗争中寻找一线生机的人。而且，‘最终播种’是否执行，决定权不能交给他们，更不能交给那个冰冷的‘织网者’。”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站的装甲，直视着外面那支庞大的舰队，以及舰队后方那片危机四伏的、正在被“咀嚼”的宇宙。
“伊莎用她的存在，为我们换来了信息和时间。她相信‘织网者’，或者相信‘最终播种’是必要之恶。但我……我们，不能就这么接受这个命运。一定有其他方法，既能修复规则，又能避免那种……残酷的‘替代’。”
他转向莉兰塔的通讯频道：“莉兰塔，还能联系上‘织网者’吗？或者，有没有关于‘最终协议’除了‘播种’之外的其他记载？任何可能绕过‘格式化’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