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远也在一旁帮腔,手里已经捧着砚台过来:“是啊盛先生,就当是给我们这些后辈留个念想,以后协会办展览,也好让年轻人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书法。”
胡瑞峰看得心痒,推了推盛嘉骏的胳膊:“写吧写吧,这么好的纸,别浪费了。”张冬梅也举着手机对准案台:“我得把这过程录下来,回去给街坊们看看,咱瑶瑶对象的字有多厉害。”
盛嘉骏拗不过众人,只好走到案台前。李建峰亲自为他研墨,墨锭在砚台里转动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细腻而悠长。澄心堂纸铺在紫檀木案上,泛着象牙般的温润光泽,纤维间仿佛还带着南唐宫廷的气息。
“写点什么好呢?”盛嘉骏指尖悬在笔杆上方,目光扫过帐外的豫园景致,飞檐上的走兽正沐浴在夕阳里,九曲桥下的锦鲤甩着尾巴,桂花的甜香顺着风溜进帐幔。他忽然有了灵感,提笔蘸墨,手腕轻转。
“墨韵豫园”四个大字在纸上渐渐浮现。“墨”字取法石鼓文,笔画如老树盘根,透着古朴;“韵”字用瘦金体,竖钩如琴弦紧绷,带着灵动;“豫”字融魏碑与行书,左边如古城墙厚重,右边似亭台翘角;“园”字最是巧妙,宝盖头化作九曲桥的弧度,内部的“元”字藏着湖心亭的剪影。
落笔的瞬间,帐幔外正好传来敲更人的梆子声,“咚”的一声,与笔锋落下的力道仿佛共振。李建峰凑近细看,突然用手指点着“园”字的留白处:“这里!这里藏着三只锦鲤!”众人定睛看去,果然见墨色的浓淡变化中,似有三条小鱼正从桥下游过。
“神了!真是神了!”周志远掏出随身携带的印章,在角落盖下“魔都书协”的朱印,“这字得装裱起来,挂在协会的正厅,以后就是咱们的镇馆之宝!”
盛嘉骏放下笔,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香:“不过是随手涂鸦,让各位前辈见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分别递给李建峰和周志远,“以后协会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
李建峰小心翼翼地捧着名片,像捧着圣旨般塞进贴身的口袋:“一定一定,不打扰盛小友陪家人,改日我亲自登门拜访。”
离开帐幔时,夕阳正把豫园的飞檐染成金红色。胡瑞峰还在念叨刚才那幅字:“那‘豫’字的撇画,要是再往回收半分就更妙了……”张冬梅笑着打他:“就你懂,刚才人家写的时候,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盛嘉骏牵着胡靖瑶的手走在前面,听着身后父母的拌嘴声,忽然觉得这比任何商业谈判都让人安心。他们穿过卖檀香扇的摊位,胡靖瑶拿起一把绘着《清明上河图》的扇子:“爸不是喜欢书法吗?这扇面的字写得不错,买一把给他。”
盛嘉骏接过扇子看了看,扇面上的行书确实有几分功力,便笑着付了钱。胡瑞峰接过扇子,打开扇面对着夕阳照了照,得意地对张冬梅说:“你看这墨色,是松烟墨调的,行家啊。”
走到荷花池边时,张冬梅被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吸引,非要买几串尝尝。盛嘉骏刚付完钱,就见胡瑞峰正对着池边的题字碑研究:“这‘荷风四面’四个字,笔力是够了,就是少了点灵气。”
“爸,您现在可是见过大师的人了,眼光都高了。”胡靖瑶笑着递给他一串冰糖葫芦。胡瑞峰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混着冰糖的甜在舌尖炸开,他咂咂嘴:“还是咱金城的冬果梨甜,等回去我给你熬冬果梨汤。”
暮色渐浓时,四人坐在湖心亭的石凳上歇脚。远处的戏台上唱起了《牡丹亭》,杜丽娘的唱腔婉转如流水,与亭外的桂花香缠在一起。盛嘉骏看着身边笑谈的三人,忽然明白,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陪你看遍风景,有人与你共享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