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伽古拉的位置。
数千年的纠缠,无数次的并肩与对立,那个骄傲又别扭的家伙,如今会在这个宁静的清晨,睡在女儿身边,为她准备好可爱的衣服,系上围裙在厨房忙碌.........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深深的遗憾充斥着他的胸腔。他错过了太多,错过了朝雾的出生,错过了她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刻,也错过了与伽古拉共同经历这些平凡却珍贵时光的机会。
他蹲下身,尽量与床的高度持平,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轻柔的声音唤道:
“奈奈......该起床了......”
朝雾被这陌生的声音打扰,眉头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才不情不愿地睁开那双迷蒙的碧色眼眸。
她茫然地看着出现在床边的红凯,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脑袋歪了歪,用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含糊地问道:
“叔叔......你怎么在我家呀?”
叔叔
这个称呼像是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了红凯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是啊,在女儿此刻的认知里,他还只是一个“叔叔”,一个突然出现在她家里的陌生人。
无尽的酸楚和失落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挤出一个有些勉强却依旧温柔的笑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的碎发:
“因为......叔叔来看你了。该起床了,爸爸早餐都快做好了。”
他多么希望,有一天,她能像呼唤伽古拉那样,自然地、依赖地,喊他一声“父亲”。
听到红凯说爸爸早餐快做好了,朝雾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睛又眯了起来,像只慵懒的小猫。她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总算清醒了一些。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伸出小短手,努力去够床头那套棕色的小熊连体服,嘴里含糊却坚定地说:“奈奈......奈奈自己穿......”
她抱着那团毛茸茸的衣服,抬起头看着红凯,虽然还有些睡意,但表达得很清楚:“叔叔......出去......”
红凯看着女儿这副努力要独立的小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那点因“叔叔”称呼而产生的酸涩也被冲淡了许多。他连忙点头,尊重小家伙的意愿:
“好,那奈奈自己穿,叔叔在门口等你。”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清晨的宁静 “如果需要帮忙,就喊我,好吗?”
朝雾乖巧地点了点头,已经开始跟连体服的拉链较劲了:“嗯!”
红凯这才站起身,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儿抱着小熊衣服、满脸认真的可爱模样,这才轻轻带上房门,但没有完全关严,留了一道缝隙。
他并没有走远,就站在了门外,耐心地等待着。听着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小家伙自己努力穿衣服的细微声响,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那声音在他听来,如同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偶尔,里面会传来一声小小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的嘟囔,或者衣服套头时短暂的沉默,红凯的心就会跟着提起来,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随时准备冲进去帮忙。但每一次,那窸窣声都会很快继续,显示着小家伙成功地克服了困难。
这种被需要以及见证孩子成长的感觉,让红凯心中充满了奇异的满足感和一种沉甸甸的幸福感。他忽然觉得,就这样守在门口,等待着女儿穿好衣服蹦蹦跳跳地出来,似乎也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情。
他甚至能想象出,朝雾费力地把自己塞进那套毛茸茸小熊连体服里,帽子上的熊耳朵可能还会歪向一边的可爱模样。
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流逝,但对红凯来说,每一秒都充满了温暖的期待。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停了。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只见朝雾已经成功把自己塞进了那套棕色小熊连体服里,毛茸茸的材质让她看起来像只刚睡醒的小熊崽。不过帽子戴得有点歪,一只熊耳朵耷拉着,另一只倔强地翘着,背后的拉链也只拉上了一半,露出里面皮肤。
她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小手揉着眼睛,看到守在门口的红凯,软软地张开手臂,带着点刚起床的黏糊劲儿嘟囔:“叔叔......抱.........不想走路......”
红凯的心瞬间被这毫无防备的依赖击中了。他几乎是立刻蹲下身,动作轻柔又稳当地将这只穿着小熊衣服、散发着睡意的小团子抱进怀里。
小家伙自然而然地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温热的脸颊贴着他的颈窝,让他整颗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好,叔叔抱。” 红凯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小心地帮朝雾把背后没拉好的拉链整理好,又正了正她歪掉的小熊帽子。
抱着怀里软乎乎、暖烘烘的小团子,红凯感觉像是抱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他抱着朝雾走向厨房,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的温馨。
厨房里,伽古拉刚把煎得金黄的蛋卷装盘,一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红凯抱着穿着小熊连体服、还迷迷糊糊赖在红凯怀里的朝雾。小家伙像只树袋熊一样扒在红凯身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还没彻底醒来。
伽古拉放下盘子,走了过来。他看着女儿这副迷糊的小模样,冷硬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他伸出手,用指背极其轻柔地蹭了蹭朝雾温热柔软的脸颊,声音是罕见的温和:
“醒了?小懒虫。”
感受到爸爸熟悉的触碰和声音,朝雾在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用脸蛋回蹭了一下伽古拉的手指,发出像小动物般满足的哼唧声,但在红凯怀里的姿势却一点没变,显然很安心。
伽古拉看着女儿依赖地蜷在红凯怀里,又如此自然地回应自己的样子,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但最终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去洗脸刷牙,然后来吃早餐。”
“嗯......” 朝雾含糊地应着,在红凯怀里扭了扭,却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红凯感受着怀中真实的重量和温度,看着伽古拉与朝雾之间自然流露的亲昵,心中那份空缺仿佛正在被一点点填满。他抱着朝雾,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走向洗漱间。
就在红凯抱着朝雾去洗漱,伽古拉继续准备早餐,而泰罗依旧执着地围着托雷基亚打转时,院门被轻轻敲响了。
离门口最近的伏井出K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表情略显严肃的泰迦。
“抱歉打扰了” 泰迦对着开门的伏井出K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越过他,落在了客厅里那个身影上 “父亲。”
泰罗听到儿子的声音,终于暂时将注意力从托雷基亚身上移开,有些疑惑地转头:“泰迦?你怎么来了?”
泰迦走进屋内,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正优雅坐在餐桌旁、好整以暇看着他的托雷基亚,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看向泰罗,语气如常地说道:
“佐菲叔叔和赛文叔叔准备带我们返回光之国了,似乎宇宙警备队那边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我来通知您一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我也有些事情,需要回去一趟,找希卡利长官和银十字。” 他没有明说要去做光粒子鉴定,但提及这两个地方,对于了解光之国机构职能的奥来说,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泰罗显然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泰迦,帮我告诉佐菲尼桑,我稍后再回去。”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回了托雷基亚身上。
泰迦看着父亲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他默默地将那份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托雷基亚慵懒的声音响起:
“哦?小泰迦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单手托腮,长发随着他歪头的动作,如同瀑布般从肩头滑落 “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话,想对谁说?”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泰迦身上,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泰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迎上托雷基亚的目光,那眼神里有困惑,有挣扎,也有些许无措,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下定决心的坚定。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托雷基亚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异常认真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不,现在没什么要说的。”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定托雷基亚那双仿佛蕴藏着漩涡的眼睛,
“但是,托雷基亚,等我再次来到地球的时候......我有些话,想要当面告诉你。”
这番话他说得郑重其事,与他平日里的风格截然不同,仿佛这是一个重要的约定。
托雷基亚闻言,眉梢微挑,脸上那玩味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却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指尖轻轻卷着一缕垂落的发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泰迦说完,也不等托雷基亚回应,便对着泰罗再次说道:“父亲,我先过去和佐菲叔叔他们汇合了。” 然后,他对着厨房方向礼貌地说了一句:“打扰了,伽古拉先生。”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托雷基亚,仿佛要将此刻他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便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小院。
留下托雷基亚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而泰罗则看着儿子异常郑重的态度,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疑惑。
.........
泰迦离开后,小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但时间仍在继续。
早餐终于上桌。伽古拉将精致的儿童餐放在朝雾面前,然后是托雷基亚点名要的溏心蛋和其他几样小菜。
最后,他才将一份看起来普普通通,但煎蛋火候恰到好处、米粥熬得浓稠适宜的早餐放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看都没看红凯一眼。
红凯看着那份明显是为自己准备的早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刻在伽古拉身边坐下,声音里带着喜悦:“谢谢你,伽古拉!”
伽古拉冷哼一声,自顾自地开始用餐:“少自作多情,只是做多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伏井出K优雅地端起粥碗,平静地扫过这一幕,淡淡开口:“根据行为分析,刻意强调‘多余’与‘顺手’,往往是为了掩饰真实的意图。口头否认与实际行动的不一致性,是情感表达中常见的防御机制。”
伽古拉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眼神危险地瞥向伏井出K:“食不言,K。”
红凯则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猛喝粥,耳朵尖却微微泛红。
餐桌另一边,泰罗依旧坚持不懈地试图和托雷基亚搭话。
“托雷基亚,这个蛋卷......”
“难吃。”
“昨晚睡得好吗?”
“关你什么事。”
伏井出K拿起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一边慢条斯理地用餐,一边偷偷记录着什么。
托雷基亚用餐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眸斜睨了伏井出K一眼,语气带着讥讽:“什么时候作家兼职起行为学家了?”
伏井出K面不改色:“只是记录生活素材。无需在意。”
早餐后,红凯主动包揽了洗碗的工作。伽古拉抱着朝雾在院子里检查花圃。
“爸爸 ”朝雾小声说 “叔叔好像溪溪想跟我玩的时候哦。”
伽古拉嗤笑:“比喻得不错。”
伏井出K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廊下,端着咖啡,闻言补充道:“从动物行为学角度看,这确实与猫科动物在建立社交关系初期的‘试探—回避’模式有相似之处。不过,泰罗奥特曼的表现更接近犬科动物的‘执着追随’特性。”
伽古拉:“......K,你能不能安静地喝你的咖啡?”
另一边,泰罗见托雷基亚要回房,连忙跟上:“托雷基亚,需要我帮你整理房间吗?或者.........”
托雷基亚头也不回:“需要你立刻消失。”
伏井出K的声音再次平静地响起:“持续的拒绝并未导致追随行为的中止,反而可能强化了该行为。这或许可以称之为‘泰罗效应’。”
泰罗:“.........” 他好像被当成研究案例了?
托雷基亚终于忍无可忍,回头瞪了伏井出K一眼:“你很闲?”
“正在进行田野调查。另外,根据我的观察,你对泰罗的容忍度似乎比档案记录中提高了13.7个百分点。”
托雷基亚:“.........” 他决定今天之内不再跟这个该死的作家说一句话。
阳光暖暖地洒在小院里,晾晒的衣物随风轻摆。厨房里是红凯洗碗的水声和偶尔与伽古拉隔窗的简短对话;院子里是伽古拉教导朝雾认识植物的低语;廊下是伏井出K持续的观察记录;而泰罗依旧在不懈地试图接近那个蓝色的身影。
这个上午,就在这种一方别别扭扭地默许靠近,一方死缠烂打绝不放手,还有一个冷静记录并偶尔发表犀利评论的诡异又和谐的氛围中缓缓流逝。
对于伽古拉和托雷基亚而言,这种被“麻烦”和“观察者”围绕的日常,似乎.........也别有一番“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