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三更，城西废弃粮仓库房。月光透过破损的屋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谷糠味。孙五揣着用油纸包裹的图纸和名单，缩着脖子在角落来回踱步，手里的帕子擦了又擦——三百两银子足够还清赌债，可他总觉得后颈发凉，像有眼睛在暗处盯着。
“东西带来了？”三个黑影从横梁后跃下，为首者声音沙哑，正是谢家的接头人。
“带…带来了。”孙五慌忙掏出油纸包，“钱呢？说好的三百两，一文都不能少！”
接头人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丢在地上：“银子都在这儿，验完货再拿。”
孙五弯腰去捡钱袋，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银子，仓库四周突然亮起数十支火把，红光瞬间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拿下！”沈千的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掉落。埋伏在谷堆后的统筹司好手和水师士兵一拥而上，铁链“哗啦”作响，瞬间将三名接头人按倒在地。
孙五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钱袋滚落在旁，白花花的银子撒了一地。他抬头见林奇从火把后走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连连磕头：“林阁老饶命！小的是鬼迷心窍！是他们逼我的！”
林奇没看他，目光落在那散落的油纸包上。沈千捡起打开，里面是临摹得粗糙的船体侧视图，还有一张写满名字的名单——徐尚庸、赵士桢、汤克宽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还标注着“家贫，好学”“父为水师百户”等字样。
“谢家的手，伸得太长了。”林奇的声音不高，却像寒冬的冰锥，刺得在场人脊背发凉。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不再是模糊的“锻造纹路”“人员失踪”，而是谢家核心人员亲至津门，收买朝廷吏员，窃取军工图纸，搜集未来水军官佐信息——每一条，都够得上“通敌谋逆”的重罪。
“把人犯分开关押，单独审讯，务必挖出他们在津门的其他眼线。”林奇吩咐沈千，“所有证据——银子、图纸、名单、监控记录，连夜整理成册，一份不少。”
沈千领命而去，仓库内的火把渐渐撤离，只留下孙五瘫在地上的身影。林奇却没有回衙署，而是转身走向水师学堂。
已是四更天，学堂的宿舍区大多熄了灯，只有零星几间屋子还亮着烛火——徐尚庸的窗纸上，还映着他伏案演算的身影；赵士桢的房间里，隐约传来摆弄零件的轻响。
林奇站在校场边缘，望着那些摇曳的灯火，心中五味杂陈。这份名单若真的泄露，这些在暗夜中苦读的少年，或许就会被阴谋的恶风逐一吹灭。他必须护住这些灯火——不仅要教给他们驾驭战舰的本事，更要为他们扫清成长路上的毒蛇猛兽。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林奇回到衙署，提笔写下奏章。墨汁落在宣纸上，力透纸背。他知道，这封带着铁证的奏章送抵南京后，必然会在朝堂和东南沿海，掀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的惊涛骇浪。
津门的夜即将过去，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