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2 / 2)

“呼——”

陈麟长舒一口气,手中蒲扇轻摇,对着炉上药壶缓缓扇动。每扇一下,他的呼吸便急促几分,持扇的右手微微发颤,似连这小小蒲扇也难以握稳。

感受着这副身躯的状况,他眼中再次浮现熟悉的无奈。

他亦是穿越者之一,却可能是其中最落魄的那个。

系统倒是有,名曰“长生”,可除了长生,再无他用。而这具身体,自出生起便先天不足,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取而代之。虽侥幸活命,却体弱多病,药石难愈,只能靠汤药吊着性命。

他那便宜父亲生前在军中位列“不更”,已是“士爵”之巅,再进一步便是官爵“百将”。可惜,终究未能跨过那道门槛,数年前战死沙场。

所幸,“不更”爵位的抚恤颇为丰厚,足以支撑他独自生活至今,甚至略有结余。这些银钱,大多被他用来买药调养身子——长生虽好,可若病死了,长生又有何用?

药不能停,哪怕少吃几口饭。

“何时才是个头啊……”

陈麟低声呢喃,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因为,确实看不到头。

两千多年的时光何其漫长。

咚咚咚

骤然间,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却又刻意放轻了力道,仿佛生怕惊扰屋内之人。

陈麟虚弱地笑了笑:括兄,请进吧。

他这小院一年到头也难得有访客,近日频繁登门的,唯有那位曾在街巷偶遇的故人。

门外之人耳力极佳,闻声推门而入。

来人一袭墨色常服,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手中还拎着几包草药。

麟兄。

近日可好些了?

青年将药包搁在一旁,陈麟并未立即答话,而是取出两枚铜钱置于案上。

青年会意一笑,坦然收下铜币。这些药材远非两枚铜钱可抵,彼此心照不宣。

咳, ** 病了,早已习惯。陈麟轻咳道。

唉,先天不足最是难治。可惜啊,若非如此,以麟兄之才,定能在秦国大展宏图。青年扼腕叹息。

陈麟忆起与这青年的相识,不过因自己随口应答了几句用兵之道,二人竟相谈甚欢。他这身子骨向来奉行明哲保身之道,当日浅谈辄止后,对方倒也识趣未再追问。

岂料数日后,这位括兄竟寻至家中。陈麟初时警觉——能摸清他住处者,必非寻常百姓。但观其言行温润有度,进退得宜,渐渐放下戒备。横竖自己孑然一身,又有何可图?

几日相处下来,陈麟断定此人在军中任职。大秦尚武,武将地位素来高于文臣。虽得长生,若能结此善缘,在这大秦日子总归好过些。

人各有命。如今陈家只剩我这病秧子,秦法免我兵役已是皇恩浩荡,岂敢再奢求其他。陈麟抬头应道。

确实,按秦律他这般情形可免服兵役。否则以他这身子骨,怕是新兵操练都熬不过。

麟兄亦可作幕僚运筹帷幄?括在军中尚有些门路,可代为安排。青年似有意引他出山。

陈麟低头掩去苦笑。那些兵法韬略,不过是他这个穿越者凭着前世看过的几场古代战争胡诌的。真要论起行军布阵、大军团作战,他哪懂这些?

罢了,我这身子经不起舟车劳顿。再说出谋划策,莫不是要耗干我最后的心力?陈麟半开玩笑地推辞。

绝无此意!青年慌忙解释。

“麟明白,此生已无他求,只愿在这小院中静度余生,其余皆是过眼云烟。”陈麟神色坚定地摇头说道。

青年见状不再相劝,并非被其决心打动,而是深知陈麟先天体弱的顽疾难以治愈。

“也罢!”青年话锋一转,目光炯炯地问道:“依麟兄之见,大秦二十万大军伐赵,胜负如何?”

陈麟闻言微怔,随即笑道:“两国交战这等大事,岂是我等草民能妄加揣测的?”

虽如此说,他心中却明镜似的——这正是史书所载的肥之战,秦军大败,折损上将,仅余残部归国。而赵将李牧因此战获封武安君。但这些话岂敢轻易出口?

青年意味深长地笑道:“秦将桓齮一月后将率军东出上党,越太行山直取赵军腹地,赵国则由大将军扈辄迎战。”

陈麟暗自心惊,此等军机要务,括兄竟直言不讳?转念又生感动,能得如此信任实属难得。转念一想,能知晓这等作战方略,足见括兄在军中地位非同寻常。

“麟兄以为,秦军对阵扈辄,可有胜算?”

话已至此,陈麟只得答道:“当可取胜。”

“哈哈哈!”青年抚掌大笑,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

陈麟所言非虚,年初秦军确实大破赵军,斩敌十万,扈辄战死。但正因如此, ** 急调戍边名将李牧回援,终使赵国得以续命数载。

“那依麟兄之见,今年能否一举灭赵?”青年神色骤然凝重。

陈麟沉吟不语。此刻举国上下皆以为灭赵在即,毕竟两年来赵军节节败退。然历史明示,今年秦军将遭惨败。

“麟兄曾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青年意味深长地提起旧话。当日闻此警句,便觉非寻常人能道出。

陈麟苦笑。那日与青年畅谈至兴起,不慎脱口而出这般豪言。

他心中对那位千古一帝秦始皇充满敬仰,早已神往多时!

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上下团结一心,真正实现了大秦兴亡,老秦人有责的誓言。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百姓大多缺乏国家认同,唯独老秦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