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国公府。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后堂灵位前,安国公赵匡胤须发皆张,一把将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查!给老夫查!到底是谁?!是谁敢杀我赵匡胤的女婿!是谁敢打这狗屁的‘玄’字旗!”他的怒吼声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下方跪倒一片家将、幕僚,无人敢抬头。
“父亲息怒。”一旁,一个身着素缟、面容姣好但眼神怨毒的中年美妇——正是王扒皮的遗孀,安国公的三小姐赵氏,她泣声道,“定是那伙天杀的流寇!您一定要为夫君报仇啊!要将那些乱匪千刀万剐!还有那背后的主使,绝不能放过!”
“主使?当然有主使!”安国公喘着粗气,眼中凶光毕露,“流民岂能成此气候?这‘玄’字,定是有人故弄玄虚!老夫不管他是哪路牛鬼蛇神,敢动我赵家的人,就要有被诛灭九族的觉悟!”
他猛地看向下首一名全身披挂的家将首领:“赵武!”
“末将在!”那家将首领轰然应诺。
“点齐府中精锐家将三百人!持我手令,去城外庄子上,再调一千私兵!由你统领,即刻奔赴临渊!”安国公语气森寒,“我不要你攻城,你给我把临渊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同时,给我查清那‘玄’字旗的底细!待郡兵一到,里应外合,给老夫碾碎他们!”
“末将领命!”赵武抱拳,转身大步离去,甲叶铿锵作响。
安国公又看向一名文士模样的幕僚:“给兵部李侍郎去信,就说临渊乱匪势大,恐有妖人蛊惑,请朝廷速发大军征剿!再给宫里递个话,让贵妃娘娘在陛
一道道充满私仇与怒火的命令,从安国公府发出,如同毒蛇出洞,直指临渊。
……
皇城,监天司。
幽暗的观星塔顶层,依旧是那间静室。
灰袍人站在巨大的星图前,目光落在其中一颗骤然亮起、并微微泛着诡异黑光的星辰上。那颗星辰所在的位置,正对应着帝国的东南方向,临渊郡的所在。
他的身后,恭敬地站着两名身着银白色法衣的执事。
“观察使大人,临渊郡急报。‘种子’已破土,立‘玄’字旗,据临渊城。”一名执事低声禀报。
灰袍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道:“气运走势如何?”
“回大人,临渊城及其周边地域,原本散乱稀薄的气运,正在向城中快速汇聚,形成一股新的、带着强烈‘吞噬’与‘诡变’特性的气运漩涡。其色玄黑,其形……似玺非玺,似龙非龙,难以名状。”
“吞噬与诡变……果然是那条路。”灰袍人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玄天门那边有何反应?”
“玄天门驻新朝国师府已有察觉,派出了两名外门执事前往查探。预计三日内可抵达临渊郡。”
“两名外门执事?呵,看来玄天门并未真正重视,只当是寻常妖孽作乱。”灰袍人轻笑一声,“也好,让我们这位‘种子’,先陪他们玩玩。”
他顿了顿,吩咐道:“让我们的人撤回来,不必再近距离监视,以免被那‘种子’察觉,反遭不测。转为外围观察,记录其势力扩张模式、气运吞噬特性,以及与各方势力交锋的所有细节。”
“是!”两名执事齐声应道。
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是否需要向司正禀报?”
灰袍人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司正正在闭关,推演天机变数。此事尚未到惊动他老人家的地步。一切,按既定章程办。我们只需确保,这变数,在掌控之内即可。”
执事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静室内,再次只剩下灰袍人一人。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颗泛着黑光的星辰上,指尖有微光流转。
“李璟……你的‘玄’,能否在这四面楚歌中,真正易鼎而立呢?老夫,拭目以待。”
……
永巷,废宫深处。
李璟盘坐在冰冷的蒲团上,周身气息如同深潭,幽深难测。
在他的感知中,那源自千里之外临渊城的气运反馈,正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汇入他丹田内那方虚幻的“窃运天玺”之中。
这气流,与之前单纯窃取个人气运时截然不同。它更庞杂,更厚重,带着万民祈愿的微鸣,带着土地城池的沉凝,也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天玺之上,那模糊的纹路似乎清晰了一丝,散发出的乌光也愈发深邃。
他“看”到了陈枭的铁血镇压,看到了粮仓前的有序排队,看到了城头更换的岗哨,也看到了那面在风中傲然挺立的“玄”字大旗。
同时,他也隐隐感知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与压力——郡兵的调动,安国公府的私仇,监天司若有若无的窥探,乃至……来自冥冥之中,某些更高层次存在的注视。
这些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试图将他刚刚燃起的火焰扼杀。
李璟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那两点幽暗的火焰不仅未曾被这重重压力压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摊开手掌,掌心上方,一丝极其微弱的玄黑色气运如同小蛇般游动,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渴望。
“来吧。”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寂的宫殿中回荡,冰冷而坚定。
“让这风暴,来得更猛烈些。”
“看是你们将这火焰扑灭,还是我这火焰……将这腐朽的天地,烧出一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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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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