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张设计画稿,有精细的线稿,有潦草的概念草图,有渲染着绚丽色彩的透视效果图……铺满了深色的木质地板,层层叠叠,几乎没有下脚之处。
那张巨大的长条书桌更是被彻底淹没,上面堆满了各种比例的建筑模型、成堆的颜料罐、型号各异的画笔、丁字尺、三角板、还有散落的橡皮屑和削笔刀。
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纸张和木屑混合的独特气味。
而在这一切的“废墟”中央,在那张宽大的皮质沙发椅上,卡维蜷缩着身体,沉沉地睡着。
他的身上,甚至脸上,也盖着几张飘落的画稿,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他睡得很熟,连我开门和抓画稿的动静都没有惊醒他。
看着这一幕,我心中那点因为流言和魔神带来的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些。
他……真的很努力啊。
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拼命地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打破那些恶意的谣言。
满地的画稿,就是他无声的抗争和燃烧的梦想。
我最初提出那个“垄断七国建筑业”的商业计划,真的只是为了赚取足够挥霍的摩拉,享受顶级的旅店服务罢了。
然而此刻,看着这个在图纸堆里疲惫睡去的天才,看着他为了梦想倾注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心血,我内心深处某个坚硬而功利的部分,似乎被轻轻触动了。
一股陌生的、纯粹的、想要帮助他实现这份梦想的冲动,悄然滋生。
哎……是被这种不顾一切、执着追求理想的光芒影响到了吗?
我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尽量不发出声音,开始拾掇散落在地上的画稿。
借着整理房间的由头,我的目光也忍不住细细扫过那些图纸上的内容。
画稿上的世界,瑰丽而宏大。
有融合了璃月飞檐斗拱与须弥葱郁生机的园林设计。
有充满枫丹蒸汽朋克质感的机械结构建筑草图。
有蒙德风车与牧歌情调相结合的温馨民居。
甚至还有几幅带着浓烈稻妻浮世绘风格和至冬凛冽冰雪元素的奇幻构想……
各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他笔下竟然都能驾驭得游刃有余。
更令人惊叹的是,许多看似随意的草稿边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细小的注释和标注。
这些细节,无声地诉说着他深厚得可怕的学识积累和对每一个设计近乎偏执的严谨态度。
我切身体会到他被称为“妙论派之光”、“须弥百年不遇的天才建筑师”,绝非浪得虚名。
这份才华和努力,沉重得让人心生敬意。
“呃……”
卡维大概是感觉到光线变化或是我整理纸张的细微声响,迷迷糊糊地伸手,将盖在脸上的那张画稿扯了下来。
他惺忪地睁开赤红色的眼睛,视线聚焦的瞬间,正好看到我手里捧着一叠他的画稿站在面前。
他瞬间从沙发椅上弹射起来,速度快得惊人!
“抱、抱歉!我弄乱了!我马上就收拾好!”他语无伦次地说着。
卡维几乎是扑过来,不由分说地将我手中的画稿“夺”了过去。
然后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弯腰、拾取、叠放,将散落在地上的画稿飞快地摞到了那张已经不堪重负的长条桌上。
“其实……”看着他手忙脚乱、脸颊都微微泛红的紧张样子,我有些无奈地提醒道:“就算你不收拾,晚点也会有旅店的保洁员来整理的。”
“也是……”卡维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这点,但紧张感并未完全消退,他抓了抓头发:“你……要用书房吗?我、我马上把东西都带走,不占地方。”
他这副如临大敌、生怕给我添麻烦的样子,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被艾尔海森长期“迫害”出了心理阴影。
我试图缓解他的紧张,“我只是来找地图的。” 我指了指书架的方向:“你不用这么紧张吧?我这个人还挺好相处的。既然让你住在这里,就是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随意一点。”
“有、有吗?”卡维别过脸去,耳根似乎更红了。
……毕竟,我们也没认识几天,相处……不太自在也是正常的嘛。
“卡维。”我看着他略显憔悴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黑,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走到他面前站定。
“是!”卡维被我突然的郑重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直了身体,像是等待训话的学生。
“你可别死啊。”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吐出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