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打湿了陈老的须发，他勒住马缰时，勤王军营地的鹿角已在晨光中泛出冷光。身后两名护卫紧按刀柄，掌心却沁出细汗——营门口的靖安军士兵个个甲胄鲜明，枪尖斜指苍穹，那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比义军的锐士更添三分沉凝。
“来者何人？”守营校尉横枪拦下，目光扫过陈老怀中的锦盒，那是林羽亲手封装的书信，火漆上印着义军的狼首纹。
陈老抬手掀开斗笠，露出霜白的鬓角，声音却洪亮如钟：“义军陈默，奉林羽将军之命，求见赵承煜将军。”他刻意加重“赵承煜”三字，眼角余光瞥见校尉握枪的手微微一紧——看来这位勤王军主将的名讳，在军中确有分量。
营内传来脚步声，赵承煜的副将掀开帘帐走出，玄色披风扫过地面的碎石：“将军有请。”他目光在陈老的锦盒上顿了顿，“只是营中规矩，外来物件需由亲卫查验。”
陈老微微一笑，将锦盒递过去：“理应如此。只是盒中除了书信，还有林将军珍藏的半幅《破阵图》，据说与赵将军手中的另一半能合为一体，还望妥善保管。”
副将接过锦盒的手猛地一顿，眼中闪过惊疑。陈老心中了然——昨夜林羽翻遍军库找出这半幅残图时，就断定靖安军必定知晓此图的来历，那是当年平定西域时，先帝御赐的兵阵图，一分为二，分别赠予镇守南北的大将。
中军帐内，赵承煜正摩挲着案上的半幅图卷，见陈老进来，突然将图往前一推：“陈老可知，这图的另一半，为何会在我手中？”
陈老目光落在图上的“镇北”二字，躬身道：“二十年前，令尊赵老将军镇守北境，先帝亲赐此图，以示信任。后来老将军战死沙场，图便传到了将军手中。”他顿了顿，声音转沉，“而我义军手中的半幅，刻着‘安南’，原是镇守南疆的李将军所有——李将军正是死于叛军勾结的蛮族之手。”
帐内瞬间寂静，只有烛火在风中东倒西歪。赵承煜猛地抬头，眼中的锐利几乎要将人刺穿：“你是说，李伯伯的死，与叛军有关？”
“不仅有关，”陈老从袖中取出份泛黄的卷宗，“这是从叛军细作身上搜出的账册，记录着他们三年来给蛮族送了多少粮草，换了多少战马——足够装备三个骑兵营。”
赵承煜抓起账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账册上的墨迹晕染开来，像极了当年李将军战死时溅在盔甲上的血。他猛地将账册拍在案上，震得《破阵图》都跳了起来：“好！好个叛军！竟勾结外敌，残害忠良！”
陈老适时开口：“将军息怒。如今叛军主力困在黑风谷，我义军已断其东路，若靖安军能扼守西口，再以《破阵图》的合击之术……”
“合击之术？”赵承煜挑眉，“陈老可知，这图的阵法早已失传。”
“林将军说，”陈老直视着他，“只要两军心意相通，阵法自会显现。”他从怀中掏出个锦囊，“这是林将军的信物，若将军愿合作，可将此囊挂在营门旗杆上，我军见信号，便即刻出兵。”
赵承煜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里面的硬物——是枚狼牙，棱角被摩挲得光滑，显然是常年佩戴之物。他突然笑了：“林羽倒是敢信我。”
“不是信将军，是信靖安军的军魂。”陈老起身告辞，“三日内，义军营地的烽火台会燃起狼烟，那是叛军粮草队的动向。将军若愿联手，届时可按图布阵。”
走出营门时，陈老回望了一眼靖安军的军旗，风中似乎传来甲叶碰撞的脆响，像有人在磨砺刀剑。
义军营帐内，林羽正对着沙盘推演。陈老刚说完经过，帐外突然传来欢呼——勤王军的营门旗杆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个灰布锦囊，在风中猎猎作响。
“将军，他们应了！”王将军兴奋地拔剑出鞘。
林羽却盯着沙盘上的黑风谷，指尖在西口的位置画了个圈：“赵承煜敢挂出信物，就不会是纸上谈兵。传我令，今夜三更，按《破阵图》的左路布防，给靖安军的右路留出道口子——我要让叛军看看，什么叫首尾不能相顾。”
而此时的靖安军营地，赵承煜正将两半《破阵图》拼在一起。烛火下，完整的阵图缓缓展开，上面的“镇北安南”四字重叠之处，竟藏着一行小字：“同心者，可破万敌。”
他猛地一拍案：“传令下去，全军披甲，今夜按图列阵！”
夜色渐浓，黑风谷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义军与勤王军的营地同时亮起灯火，像两柄蓄势待发的利剑，只待黎明时分，便要将叛军的心脏彻底刺穿。这场由信使牵起的合作，终将在血与火中，验证那句“同心破敌”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