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下的粮袋被芦苇秆挂住,在水洼里堆成了小山。士兵们顾不上满身淤泥,扑过去抱住麻袋又哭又笑,泪水混着泥水淌在脸上。
“别高兴太早。”林羽按住狂喜的士兵,“黑云骑肯定会回头搜,咱们得在天亮前把粮运出去。”他看向苇荡边缘的峭壁,那里隐约有藤蔓垂下来,“看见那片崖壁了吗?爬上去,就能绕回官道。”
赵虎望着几乎垂直的崖壁,又看了看怀里的少年兵尸体,突然跪下:“将军,让我留下吧。我带着几个弟兄往下游走,引开他们。”
林羽一脚踹在他胸口:“放屁!要走一起走!”可他看着赵虎怀里渐渐冰冷的尸体,看着士兵们磨出血泡的手掌,声音突然软了,“……带三个人,走慢点,把血迹洒明显点。”
赵虎重重磕了个头,抓起两把长刀,带着三个伤兵消失在下游的暮色里。林羽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将少年兵的尸体交给身旁的士兵:“把他绑在我背上。”
“将军!”
“他还没看过义军打胜仗的样子。”林羽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带他出去。”
攀崖时,藤蔓不断断裂,好几次林羽都差点坠下去。后心的伤口被勒得撕裂般疼,他却死死攥着藤蔓,感觉背上的尸体仿佛有了温度,在轻轻推着他往上爬。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林羽终于爬上了崖顶。他回头望去,下游的苇荡火光冲天,隐约传来赵虎的怒吼——那是在跟追兵厮杀。
“将军,快看!”
林羽顺着士兵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官道尽头扬起熟悉的烟尘,是苏烈带着义军主力来了!他们举着“义”字旗,甲胄在晨光里闪着亮,如同一道劈开黑暗的光。
崖下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是赵虎他们从苇荡里冲了出来,手里挥舞着点燃的油布,直扑黑云骑的阵营。火光里,林羽看见赵虎断臂的袖管在风中狂舞,像面不屈的旗帜。
“杀!”林羽拔剑指向崖下,声音嘶哑却带着千钧之力。
崖顶的士兵们跟着他跃下,刀光剑影劈开晨雾。苏烈的人马也杀到了,两面夹击之下,黑云骑顿时溃不成军。校尉被林羽一刀挑落马下,看着满地的粮草和崖顶飘扬的“义”字旗,眼睛瞪得滚圆。
“将军!赵虎他……”
林羽没说话,只是走到那片还在燃烧的苇荡边,看着水面上漂浮的灰烬。他解下背上的少年兵,用干净的布擦了擦孩子圆睁的眼睛,轻声说:“你看,咱们赢了。”
风穿过苇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逝去的人送行。林羽望着远处义军营地的方向,那里炊烟袅袅,粮车正在士兵们的护送下缓缓前行。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黑云骑的溃败只是暂时的,联军的反扑很快就会到来。但此刻,看着身边满身血污却眼神发亮的弟兄,看着那些被抢救回来的粮草,他突然觉得,哪怕前路有再多刀山火海,他们也能闯过去。
因为有些东西,比性命更重要——比如弟兄们的尸骨,比如未竟的路,比如这用鲜血染红的“义”字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