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连夜往李家村赶,天快亮时才到村口——村子被一圈矮矮的土墙围着,土墙豁了几个口子,村口的老井旁还放着半桶没提走的水,井绳上结着冰碴。村子静悄悄的,只有几户人家的烟囱冒起了青烟,烟柱在微凉的晨风中歪歪斜斜地往上飘,混着灶膛里柴火的味道。他们找到村长家,土坯墙的屋顶盖着茅草,门是用几块木板拼的,敲了半天门,才见一个裹着粗布衣裳的老汉探出头,衣裳的肘部打着补丁,眼神警惕得像护着崽的老兽:“你们是谁?找谁家?”
“找李老卒。”林羽递过一块刻着“平叛”二字的木牌——木牌是用梨木做的,边缘被磨得光滑,是流民们私下用的记号,“我们是来查张将军私通叛军的事,想请他出来作证。”
村长的脸瞬间白了,比清晨的霜还白,慌忙要关门:“别找他!张将军的人去年来过,骑着高头大马,拿着刀,谁提李老卒,就把谁绑走!”
“老伯,”林羽伸手挡住门,语气恳切,指尖碰着冰凉的门板,“若不揭穿张将军,他迟早会把叛军引进长安,到时候这村子,这土墙,这老井,都保不住。”
村长盯着木牌看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叹声里满是无奈,往巷尾指了指:“最里头那间破屋就是。他身子不好,常年咳嗽,屋里连个像样的炉子都没有,你们别吓着他。”
林羽和玄风走到巷尾,果然见一间屋顶漏着光的破屋——茅草屋顶塌了一块,露出里面的椽子,门板上裂着大缝,风一吹就“吱呀”响。刚敲了敲门,屋里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门缓缓打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汉扶着门框,脸色蜡黄得像张旧纸,身上裹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棉袄,手背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你们……是谁?”
“李老伯,我们是来求您作证的。”林羽把怀里的信拿出来,递了过去,信纸被他攥得有些皱,“张将军私通叛军,害了不少百姓,只有您能帮长安的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李老卒接过信,手止不住地抖,指腹蹭过泛黄的纸页。看了没几行,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那狗官!当年我就劝他别走歪路,他不听,还派了人来杀我,我躲在柴房里才捡回一条命……”他抹了把眼泪,抬头看向林羽,浑浊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决绝:“我跟你们去!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揭穿他的罪行!”
天蒙蒙亮时,三人往长安赶。东方的天空泛起一层淡淡的鱼肚白,路边的草叶上结着霜,踩上去“咯吱”响。李老卒走得慢,每走几步就要喘口气,玄风扶着他,胳膊肘时不时碰着老汉冰凉的手。林羽走在最前面,警惕地看着四周——路边的树林里,枯枝交错,像伸出的鬼爪子,风刮过树林,发出“哗哗”的声响。突然,他停住——地上有新鲜的马蹄印,还沾着泥,泥印没干,显然刚有人经过,蹄印的间距很密,看得出骑马人走得急。“快躲进树林!”他拽着两人往树后藏,树干粗得能挡住大半个身子,刚躲好,就见一队骑兵从路上疾驰而过,马鞍上挂着长刀,刀鞘在晨光里闪着冷光,马蹄扬起的尘土,落在路边的草叶上,正是张将军的人——他们的盔甲上,都有个小小的“张”字标记。
等骑兵走远,李老卒才缓过劲,脸色更白了,嘴唇都有些发紫:“他们定是去村里找我的……还好你们来得早,再晚一步,我这条老命就没了。”
回到长安,林羽把李老卒安置在商会的隐秘库房里——库房在商会后院的角落,窗户很小,糊着厚厚的油纸,里面堆着一匹匹的绸缎,绸缎的香味盖过了库房的霉味,角落里铺了张草席,草席上放着一床旧棉被,还能挡住风声。他叮嘱守库房的伙计,伙计穿着短打,手里拿着个账本:“公子放心,除了您和柳先生,谁来我都不开门。”
回到居所,苏烈立马迎上来,手里攥着张字条,字条的边角被风吹得卷了起来:“公子,张将军的军营刚才动了——调了五十个人,骑着马,往城外的鹰嘴洞去了!”
林羽心里一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在桌沿上敲了敲:“他这是发现信不见了,急着去补窟窿。还好我们早了一步。”他走到桌前,把怀里的信摊开,就着烛光一封封看——烛光在信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纸上不仅有粮饷交易,还有叛军的布防图,图上用红笔标着进攻长安的路线。“明日一早,我去见柳先生,请他把这些信和李老卒,一起带到大理寺去。”
烛火映着林羽的脸,他指尖划过信上的“张”字印,眼神亮得惊人,像燃着的火苗。窗外的天渐渐亮了,长安的街道上开始有了人声,卖早点的摊贩推着车子走过,车轮压过青石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可林羽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等这些证据递上去,一场更大的风暴,就要在长安城里刮起来了,到时候,这青石板路,这晨雾,这叫卖声,都要被卷进这场风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