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铁柱哥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跑来报的,他棉袄领子敞着,呼哧带喘,眉毛和胡茬上都结着白霜,脸上除了焦急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恐惧。他一把推开青山家虚掩的院门,差点被门槛绊倒,冲着刚脱了棉袄、正就着油灯倒热水的青山和他爹就嚷开了:
“青山!元庆叔!出、出大事了!油坊屯的……何金凤她让人给堵了!”
屋里的暖意瞬间被冲进来的寒气搅散。青山爹端着搪瓷缸子的手顿住,热水晃出来烫了手都顾不上:“啥?说清楚!谁堵的?在哪?”
“就……就在她家!”铁柱哥扶着门框,胸口剧烈起伏,“听说刚入夜那会儿,几个生面孔,听口音不是咱这旮瘩的,凶得很!直接就闯进去了!把何金凤家翻得底朝天!何金凤那性子你们知道,哪能受这个气?吵吵起来了,动静挺大,油坊地的张支书正好在隔壁不远,听着不对想过去瞅瞅,还没到门口,就看见屋里好像动了手……何金凤好像被推搡撞在柜子角上,嗷一嗓子就没声儿了!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从后窗户跳出来就跑了,黑灯瞎火的,没看清脸!”
铁柱哥一拍大腿:“张支书赶紧跑过去,屋里就何金凤躺地上,额头老大一个口子,血糊糊的,人晕过去了!张支书和他男人把她抬上炕,赶紧去喊赤脚大夫老孙头……老孙头刚给包扎上,人还没醒呢!”
“图呢?”青山的心猛地一沉,脱口问道,声音有点发紧。
“啥图?”铁柱哥一愣。
“就是……就是她之前得瑟的那张旧皮子!”青山爹也反应过来,脸色铁青。
“哦!对对!那张皮子!”铁柱哥一拍脑门,“好像……好像被抢走了!张支书看她家被翻的乱七八糟!肯定就是那玩意儿招的祸!她男人不顶事,对方那么大阵仗,肯定交出来了,我的天爷,那玩意儿真能招灾啊?青山,她那图能是真的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话说何金凤的那张藏宝图,整个新林很多人都知道,所以发生这事儿很难排查,此时何金凤家的堂屋,一股混杂着血腥味、草药味和冰冷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炕上,何金凤闭着眼躺着,脸色苍白得像地上的雪,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布上还洇出刺目的暗红色血渍。赤脚大夫老孙头正皱着眉给她把脉。
炕沿边坐着张支书,他佝偻着背,手里捏着个没点着的旱烟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忧虑和惊魂未定。何金凤的小女儿小翠,才七八岁的样子,趴在炕边,小肩膀一抽一抽地低声啜泣。
屋里被翻得一片狼藉。炕上的被褥被扯到地上,炕柜的门敞开着,里面不多的几件衣物被胡乱扔出来。地上散落着碎碗片、打翻的笸箩里的苞米粒,还有……耷拉着脑袋的男人,张应平,就是何金凤的男人。
老金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后怕,“造孽啊……那几个瘪犊子玩意儿,下手真狠!”
老孙头收回手,叹了口气:“人没大事,就是撞懵了,加上失血有点多,得好好养一阵。伤口不浅,就怕留疤。”
张应平没说话,目光落到何金凤毫无血色的脸上。
一声嗯嗯声响起,何金凤慢悠悠转醒过来。
“图……图被他们抢走了?”张应平开口,声音有些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