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月底了。
新林县的天依旧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要砸下来。寒风卷着地上的雪沫子,打着旋儿,抽打在土坯房的泥墙上,发出呜呜的哨音。
魏大全站在自家那扇破旧的木板门前,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和衣襟还沾着几处洗不掉的暗褐色印子的旧棉袄。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比这新林的天气还要冷冽几分。
他最后扫了一眼这个住了两年的小院。墙角堆着的柴火垛上盖着厚厚的雪,院子中间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枝桠狰狞地刺向天空,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死寂的灰败里。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杂着劣质烟草和泥土的气息,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他甩甩头,像是要驱散什么。
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魏大全弯腰拎起地上的行李,转身离去,他要去和青山作最后的告别。
魏大全大步流星地朝着靠山屯青山家的方向走去,积雪在他沉重的棉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站在青山家那扇院门外,三狗呜咽着冲出来。
青山正坐在炕沿上哄着小山宝,听见动青出门一看,魏大全站在门口。
“大全来了?进来说,有事儿?”青山看着魏大全。
“嗯。”魏大全低声道:“情况有变,我们要走了。”魏大全跟着进了厢房。
“决定了?”青山站起身,走到炉子边,拿起火钳拨弄了几下炉膛里的木柴,火星噼啪爆开几朵。
“决定了。”魏大全的声音不高,却像石头砸在地上,“新林这地界,待不下去了。”
青山沉默了。他拿出红牡丹散了一根,划了根火柴,“嚓”一声划着,点燃了嘴上的烟卷,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今天来是?”
魏大全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丝极其短暂、几乎算不得是笑的弧度,冰冷而疲惫:“就来告个别,你和何老大的恩怨,我都没有参与,我就是个小喽啰,如果不是缺人,也不会让我上位,这次的事情,承你的情,算是欠你一命,不过这次何老大栽了,对方来头太大,这些地盘估计都要被清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炉膛里的火苗,“不过,青山哥,你也要小心,虽然没牵涉到你,但这帮人来者不善。”
青山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呛得他眯起了眼:“你打算去哪儿?”
“邻省,总得找个糊口的活计。”魏大全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这是钥匙,镇上的东西还有不少,我们都带不走,你去收了吧,他们都已经离开了。”他指了指地上的行李。
青山接过钥匙。
“大全……”青山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赠你一句,不要一条道走到黑,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