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里的松枝噼啪作响,橘红的火苗舔舐着炉壁,总算驱散了木屋里盘踞多日的寒气。冻得发木的手脚渐渐回了暖,可那股子透骨的冷意,似乎还粘在骨头缝里。屋外,雪不知何时又悄没声地落大了,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糊着厚厚油毡的窗户上,发出沙沙的闷响。炉火的光晕在墙壁上跳跃,映着四个沉默的身影。
“可算能喘口热乎气了!”志斌最先打破沉默,他搓着手凑近炉子,军大衣下摆还滴着雪水。他解开冻得硬邦邦的皮帽子,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眉毛和胡茬上结的白霜被热气一烘,化成了细小的水珠。“这鬼地方,比咱那疙瘩冷多了!”
关明昌和孟大国两个小伙子,到底是年轻,这会儿缓过劲来,也学着志斌的样子,把湿透的绑腿和皮乌拉脱下来,凑在炉边烘烤。一股混合着汗味、湿皮子味和松脂燃烧的复杂气味在狭小的木屋里弥漫开来。
“把干粮拿一些出来烤烤,大家都吃点。”青山没像他们那样急着脱外衣,他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油毡一角,向外望去。月光被厚厚的云层和密集的雪幕遮挡,只能勉强勾勒出近处几棵黑黢黢、挂满冰雪的树影。界河的方向一片混沌,除了风雪声,便是死一般的寂静。但这种寂静,反而让人心头发紧。罗明远的话在耳边回响——对面增兵,偷猎踩线的多。
他放下油毡,转身走到炉边。志斌已经把带来的苞米面饼子插在炉叉上,架在火边烤着,硬邦邦的饼子边缘开始变得焦黄酥脆,散发出粮食特有的焦香。咸肉干也割了几片下来,放在炉盖上烘烤,滋滋地冒出油星。
“青山哥,你看啥呢?这大半夜的,外面除了雪就是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孟大国年纪最小,胆子也显得格外壮些,一边啃着烤热的饼子一边含糊地说。
“越是没动静,越得当心。”青山拿起自己的水壶,摇了摇,里面已经结了冰碴子。他拔开塞子,把水壶放到炉盖上烤着。“都警醒点,尤其是后半夜。志斌,咱俩先轮第一班,我俩守前半夜,明昌,大国,守后半夜,你俩抓紧时间睡。”
“行!”志斌痛快地应下,抹了把嘴上的饼渣,抓起靠在墙边的56半自动,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动静,又透过门缝往外瞄了瞄,才挨着门板坐了下来,枪就横放在腿上。
关明昌和孟大国把烤得半干的军大衣重新套上裹紧,也不管床上脏不脏,就着铺开的行军被,在离炉子稍远的角落蜷缩躺下。赶了两天路,又冷又乏,几乎是头一沾地,呼吸就变得沉重起来,没错,这是木屋,没有炕。
青山没睡,他坐在炉边,借着火光,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枪栓和撞针。冰冷的金属部件在粗糙的布条下泛着幽光。不大会的功夫,枪擦拭完毕,重新组装好,装满弹夹,在这地界,要随时应对突发情况,半点也马虎不得。
炉火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屋外风声呜咽,像某种不知名的野兽在低吼。他把擦好的枪轻轻放在手边,又从帆布袋里摸出那个小布包,里面是美玲给他带的辣椒面和一小撮茶叶沫子。他把辣椒面小心地倒了一点在烤好的饼子和肉上,一口咬进嘴里,那股子直冲脑门的辛辣,瞬间驱散了盘踞在四肢百骸的寒意和困顿。
青山卸下行装,检查了枪支,对志斌说:“今晚咱俩先值第一班,得把地形摸熟了。”
夜幕降临,雪停了,月光洒在雪地上,映出一片银白。两人踩着深雪巡逻,脚底下嘎吱嘎吱响,志斌低声说:“青山,你听,对面好像有动静。”
青山竖起耳朵,寒风中隐约传来几声狗吠,他握紧了枪:“别慌,咱按规矩来,发现异常就发信号。”心里却想着,这冰天雪地的,保家卫国的事儿,再苦也得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