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天刚蒙蒙亮,风势小了些,但雪依旧扯絮般往下落。青山用布带把狼皮大衣扎紧,狗皮帽子的护耳严严实实扣下来,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揣好钱和票证,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美玲昨晚就备好的空布袋。
“路上当心点,雪厚,不好走。”美玲追到院门口,把一双新絮了棉花的手闷子塞进他手里,“供销社要是人多,别挤,慢慢排,能匀点红纸就成,瓜子花生没有也别强求。”她哈出的白气在帽檐上结了一层细霜。
“知道,放心吧。”青山的声音闷在帽子和围巾里,显得瓮声瓮气。他接过手闷子戴上,厚厚的棉絮隔绝了刺骨的寒气。“你自个儿在家也当心,磨棚地滑。”
“嗯,我先把豆渣滤出来,等豆腐压上就好。”美玲点点头,看着青山高大的身影推开院门,踏进齐膝深的雪窝里。
镇上供销社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多是附近屯子来置办年货的社员,一个个缩着脖子跺着脚,脸冻得通红。
青山排到队尾,队伍移动得极慢,柜台里两个售货员忙得脚不沾地,吆喝声、询问声、算盘珠子噼啪声混杂在一起。
“红纸还有没?”轮到青山时,他大声问。
“有!一人限一张!”售货员头也不抬,从柜子底下抽出一张裁好的红纸拍在柜台上,“一毛五!”
青山赶紧递上钱和票。红纸到手,粗糙的纸质,颜色还算鲜亮。他又问:“有那种小对联吗?灶王爷用的那种?”
“早没了!红纸自己裁吧!”售货员不耐烦地挥手,“下一个!”
“鞭炮呢?”
“就剩拆零的小挂了,两毛钱一挂,这种不要票,要不要?”
“要两挂!”青山赶紧又掏钱。两挂小小的鞭炮,用旧报纸卷着,塞进了布袋子。
“瓜子花生?”
“没啦!早卖光了!”
青山无奈,买好了东西,又去接上明兰和林帆,一路回转。
爬犁在家门口停下,青山跳下来,一边卸马一边对美玲说:“快,让明兰和孩子进屋,冻坏了!”
美玲早已打开了院门,热情地招呼着:“快进来!快进来!屋里暖和!”她看着被军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林帆,声音放得更柔,“这就是林帆吧?好孩子,到家了,不怕冷了。”
林帆娘抱着孩子下了爬犁,有些局促地站在院门口,看着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小院,灶房那边飘出诱人的食物香气,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妹子……太麻烦你了……”
“麻烦啥!快进屋上炕暖和暖和!”美玲不由分说,拉着林帆娘的手就往屋里带,又回头对青山喊,“青山哥,把马拴好也赶紧进来,锅里热着粥呢!”
青山应着,手脚麻利地把马牵进简陋的牲口棚,添上些草料。
青山爸妈也进来招呼,又一顿寒暄:“哎呀,明兰你们可算到了,外面冷坏了吧?”青山妈关切地问道,“到这当自己家一样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