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不再多看陆柏卿一眼,抱着宋姝菀,迈着大步径直入了尚书府,朝着听雪苑的方向而去。
宋姝菀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萧玦的侧脸。
他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喜怒,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说出让陆柏卿再作画的那一刻,他抱着自己的手臂那瞬间的僵硬。
怎么能总是她一个人心里不痛快呢?
太子殿下也得偶尔尝尝这种酸涩的滋味,才叫公平。
被他如此珍视地抱在怀里,心思却似乎怜悯着另一个受责难的男子。
无论萧玦此刻对她有几分真心,几分兴趣,属于男人的尊严和独占欲,都在那一刻被无形地撩拨,甚至轻轻践踏了一下。
最关键的是,他还不能为此对她发作。
因为,他目前……还没有立场。
尚书府门外,陆柏卿的马车缓缓驶离。
车厢内,书童年久看着自家公子自从上车后便敛去所有恭敬,变得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冷嘲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公子,您刚刚为何……”
陆柏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透过晃动的车窗帘隙,看着那辆象征着无上权柄的东宫马车消失在街角,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与他平日温雅形象截然不同的凉薄:
“啧,看着太子那副高高在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嘴脸,一时没忍住,就想给他添点堵。”
年久似懂非懂:“那……二小姐对公子的印象,应该不错吧?她似乎很喜欢您的画。”
陆柏卿轻嗤出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细微的纹路:
“她喜欢我的画不假。但今日让我再作画是假,借我这个不懂规矩的寒门学子来试探太子的反应,挑起太子那点微妙的嫉妒心,才是她的真意。”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兴味:“她根本不在乎我此举是否会引得太子不悦,是否会给我日后带来麻烦。这位尚书府的嫡千金,骨子里……和我是一类人。”
都是极致的利己者。
能够利用的,必定要将价值榨取干净,才会考虑是否放手。
听雪苑内,萧玦抱着宋姝菀穿过月亮门,步入布置清雅精致的院落。
一个眼生的丫鬟动作极快,几乎是抢在其他下人前面,小跑着上前打开了正房的门,然后又低眉顺眼地跟在他们身后进了房间,垂手侍立在一旁,显得格外伶俐勤快。
其他几个原本要上前伺候的丫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眼底都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嫌恶。
新来的不怕,怕的就是这种刚来就没眼色,处处显摆自己眼疾手快会做事的,平白惹人厌烦。
萧玦小心翼翼地将宋姝菀放在铺着软缎的贵妃榻上,动作轻柔。
“你好好歇着,回头让下人熬一碗安神汤送来。”
他顿了顿,看着宋姝菀依旧有些苍白的小脸,又道,
“明日孤让人从东宫马厩选一匹温驯听话的给你送来。”
宋姝菀微微颔首,眸光澄澈,满是感激:“多谢殿下送我回来,殿下如此细心周到,姝菀……不知该如何报答。”
萧玦看着她这副纯然无辜,依赖信任的模样,再想到方才门口陆柏卿那隐含挑衅的举动,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他沉默片刻,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你自幼金尊玉贵,被保护得太好,不知外面人心险恶。须知有些人,出身卑贱,心比天高,专擅钻营。对于此类人等,勿要轻易发散善心,以免被其利用,反受其害。”
他指的,自然是陆柏卿。
宋姝菀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的,似乎一时没能完全理解他话语中的深意,但却依旧笑吟吟地,一副全然的信赖姿态:
“姝菀都听殿下的,殿下说什么,姝菀便如何做,定然不会让那些卑贱之人有机会欺瞒于我。”
她这话接得天真又乖巧,仿佛完全没听出萧玦话里的酸意,只当他是好心提醒。
萧玦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那点因陆柏卿而起的不快,奇异地被抚平了不少。
嘴角甚至溢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极浅淡的弧度。
“嗯,你明白就好。好好休息,孤先回宫了。”
宋姝菀作势要起身相送,被萧玦抬手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