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他既能收获平息江南物价、心系万民的贤德名望,又能在我这个乱臣贼子的尸骨上,狠狠踩上一脚,向天下人展现他疾恶如仇、果决狠辣的手段。”
“一石数鸟,名利双收。”
“而我呢?万劫不复。”
赵恒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他盯着林昭,半晌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
他只看到了那封信里蕴含的滔天机遇,而林昭,却在那寥寥数语的背后,看到了九死一生的连环陷阱。
这已经不是谋略了。
这简直……
林昭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
“所以,我不回信,当着他可能存在的眼线的面,将信烧掉。这就等于用最直接、最决绝的方式告诉他:”
“我林昭,现在还不够资格上您这张牌桌,也无意上任何人的牌桌。”
“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读书,考科举。”
“他是个聪明人,一个真正的聪明人,是不会在一个暂时毫无用处、且姿态摆得极低的棋子身上,浪费太多精力的。”
“这,才叫'稳'。”
“这,才是我用那座金山,换来的平安。”
赵恒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颓然坐回椅子上,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少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
“我算是明白了……跟你这种人待久了,真是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我还在看第一步,你已经把后面十步、二十步,甚至所有人的反应,都算到了骨子里。”
赵恒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少年,心机深沉得简直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林昭淡淡一笑,正要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叩叩叩”地急促敲响。
福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慌乱。
“公子!赵公子!老爷请您二位立刻去一趟前院书房!”
赵恒眉头一皱,福伯一向沉稳,何事让他如此失态?
林昭的瞳孔骤然紧缩,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脑门——有人来得太快了。
只听福伯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听不清,但那几个字却像冰锥一样扎进了两人耳中。
“府衙外……来了一位京城里的大人物!”
“禁军开道,仪仗惊人,直接封了半条街!”
“那位大人……那位大人他指名道姓,要见知府大人,问的……问的正是江南布业之事!”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林昭脑海中炸开!
他算到了三皇子会暂时观望,算到了明德社会替他遮掩风雨。
他甚至算到了朝廷迟早会有反应。
但他万万没有算到,朝廷的反应会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而且来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绕过了所有流程,直奔荆州!直奔他恩师魏源的府衙!
这盘棋,他以为自己暂时跳了出去,成了旁观者。
可现在看来,他从未离开过。
一个新的执棋者,一个比三皇子、比明德社更强大也更难测的存在,已经带着朝廷的威严闯进了他的棋盘。
而对方落下的第一颗子,就直指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