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这条流淌了千年的母亲河,此刻正沐浴在一种近乎不祥的残阳血色之中。夕阳的余晖不再是温暖的金红,而是像陈旧伤口渗出的脓血,浸透了半边天际,又将这病态的赤红狠狠泼在浑浊不堪的河面上。水色沉郁,裹挟着北邙山冲刷下来的黄褐色泥沙,以一种浑浊得令人窒息的姿态,隆隆向东奔流。
然而,就在河流依偎北邙山脚陡然转向之处,一股令人心悸的异常出现了。
奔涌向前的浊流,如同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冰冷的墙壁上——**凝固了!**
那并非完全静止,而是在河面表层泛起无数细密的、彼此碰撞又互相联结的**青铜色波纹**。这波纹诡异无比,没有风,波纹却自水底深处向外层层扩散,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冰冷手掌在下方搅动水脉。纹路边缘闪烁着细微的金属冷光,每一次震荡,都发出低沉的、如同巨大齿轮生涩咬合的**嗡鸣**。这声音穿透空气,在河岸上盘旋,激起心底最深处的寒意。
两岸荒芜的芦苇丛骤然无风自动!枯黄的苇叶剧烈震颤、交击,发出细碎而密集的噼啪声。更离奇的是,所有叶片暴露在空气中最外缘的叶尖和锋利的叶齿上,凭空凝结出细密的、粟米大小的冰晶!冰晶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下,折射着妖异的红芒,仿佛燃烧的泪珠。但这冰晶的存在稍纵即逝,它们形成不到半个心跳的瞬间,便无声地汽化,升腾起一缕缕灰蓝色的、带着铁锈和古老河泥腥气的冷雾。
**嗡——!**
李玄那只与冰魄剑同源、覆盖着无数微缩磁极仪晶片的右臂,在指尖触及那翻滚着青铜色诡异波动的凝固河面刹那,发出了低沉而痛苦的共鸣!那仿佛是他整条臂骨在哀鸣!超乎想象的信息洪流,如同冰冷的钢针,沿着神经与金属经络的接口,狂暴地冲入他的识海:
**“样本:洛水水体(山脚异常点)**
**“密度:超标率379%,重金属离子及不明固态物饱和度异常峰值…**
**“非自然颗粒:侦测到高浓度‘青铜纳米单元’(属性与星骸残留高度吻合)…浓度:每升超1,283,562个单位体!…**
**“能量特征谱:捕捉!比对结果 – 峰值频率:87.3%吻合率匹配长安九棺阵‘尸灵铜’辐射残留… 次级频率:100%吻合弱水低阶蚀化波动…**
**“污染强度指数:极度致命(九级)…**
**“污染源深度坐标:锁定!正下方河床基岩层……深度三十二丈七尺,坐标偏移北邙龙气节点‘死眼’位……能级反应:持续攀升,突破临界阈值!警告!警告——!”**
数据爆炸的余波尚未消散,那刚刚被触碰过的河面却再次发生剧变!
凝固的表层**无声碎裂**!
浑浊的河水像滚油般猛烈沸腾,大量气泡带着粘稠的墨绿色汁液翻涌上来。水下深处,似乎有某种庞大无匹的**活物**正在苏醒、搅动!一片极其浓郁、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色泽,突破了浑浊的浊流,急速由深水向水面扩散蔓延!
刹那间,一张覆盖了数十丈方圆水面的、庞大而邪异的**河图**,在血红沸腾的波涛中豁然铺开!
这不是刻画在古老龟甲或承载王朝气运玉石上的遗迹!
它是**活着**的、**蠕动**着的图谱!
构成这巨大图案的线条并非墨汁,而是亿万缕细细的、在暗红水色中清晰分明的深黑色**血丝**!这些血丝如同深水巨兽的无数血管,又像是某种冰冷诡异的神经脉络,它们在水中扭动、缠绕、盘结!而在这些主要血丝脉络的“骨骼”之间,填充着密密麻麻、细如尘埃、却又在沸腾水流中沉沉浮浮闪耀着金属暗光的**青铜颗粒**!它们如同活性的癌细胞,随着血丝的波动聚散组合。
整张图的核心——象征黄河母亲河的漫长主干道,在这张活体图谱上,被渲染成一种刺眼欲滴的、仿佛刚刚撕裂了神只身体的**猩红**!那猩红并非静态,而像是有粘稠的血液在河道线中不断流淌!黄河的所有重要支流(渭、汾、洛…)则尽数呈现一种象征着衰朽、枯萎和尸毒的**病态幽绿色**!
而这诡异图谱最核心、本该标注洛阳神都位置的地方——
并非地理坐标!
而是一枚正剧烈搏动、形如一颗巨大而**腐烂心脏**的**黑色肉瘤**!这颗“心脏”硕大无朋,占据了图谱的核心地带,它并非固定,而是在无数血丝网络的纠缠推送下,以一种令人作呕的节奏微微起伏搏动!每一次“搏动”,便有海量的青铜尘埃从中喷射散溢,融于洛水浊流,同时又有更多来自河中的诡异能量和物质,被扭动的血丝强行泵回瘤体深处!瘤体表面,还隐约可见一些类似血管的、暗紫色的搏动凸起!
“噗……!” 李玄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闷哼一声,强行压下识海因污染冲击带来的撕裂痛感,眼瞳深处却爆发出冰封一切的寒光,“核心果然在洛水深处……炀帝的‘青铜之血’,已经不只是渗透,它在**吞噬**……要把整条洛水,变成他新生的畸变血管!
“吱扭……吱扭……”
一种令人牙酸的、朽木与水波摩擦的声响,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河面那巨大活体河图发出的、粘稠血液涌动般的低沉轰鸣,从对岸一片遮蔽了视线的、弥漫着青灰死雾的芦苇丛中传来。
一艘破旧得几乎随时会散架的乌篷小船,像被抛出水面的腐尸,缓缓拨开浓郁的雾气,朝着李玄所在的河滩方向漂近。
船体很小,乌篷早已腐烂坍塌,只剩几根漆黑的竹骨歪斜地支撑着破烂的黑色油布。船头悬着一盏灯笼,幽绿惨淡的绿光在那层明显是人皮拉伸而成的、布满褶皱和黯淡毛囊的灯罩内,有气无力地跳跃着。那光焰的核心,隐约透射出两个空洞的眼窝轮廓——灯罩的顶部与侧面,几处凸起清晰地显示出**颅骨**拼接的形态!
一个佝偻得近乎折叠起来的老渔夫,身披一件被水汽和尸油浸透、不断滴落粘稠黑水的蓑衣,正背对着李玄的方向,机械地摇着一把木浆。那木浆每一次插入浑浊的水中,都像是搅动在粘稠的尸油里,发出令人胃部抽搐的“咕咚”声。他的斗笠压得极低,肮脏的帽檐几乎遮住了整个后颈。
小船缓缓靠近岸边浅水处,距离李玄不过三丈。浑浊的河水被船底犁开,水下那血丝与青铜颗粒构成的巨大活体河图似乎也随之波动了一下。
船头微微调转,老渔夫并未完全回身,但那斗笠下干瘪凹陷的嘴角,如同被两根无形的铁钩强行向耳根拉扯着,向上勾起一个极其僵硬、纯粹由肌肉强行收缩形成的“笑容”。
“客……客官……” 他喉咙里发出的嗓音,活像是两个锈蚀了几百年的青铜齿轮,在强行绞合生铁的碎屑,“……要……买……鱼……吗……?”
那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的非人感和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
船板湿滑泥泞。当李玄的目光扫向船板中部时,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冰魄臂皮下流淌的星尘能量陡然加速!
那里堆放着的,的确是几样刚刚从河里捞出来的东西,但它们绝不该被称之为“鱼”!
这更像是水底沉尸被河水中诡异物质浸染后的拼合怪物!它们大致有着鱼类的梭形体态,但覆盖全身的根本不是鱼鳞!而是大片大片**凝固的、黄绿色与深褐色的胶质污垢**!在这令人作呕的胶质层青铜甲壳**!这些甲壳有的尚未完全覆盖腐肉,露出的溃烂伤口处流出的不是血或淋巴液,而是灰绿色、带着沙砾和腐烂水藻腥臭的浓汁!
最恐怖的是这些“鱼”的头部——
没有鱼类的眼、鳃、吻!
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可辨的、呈现出高度浮肿溃烂状的**人类五官**!一个鱼身人头怪物裂开的大嘴中,竟能看到类似人齿的白骨和牙床!那微微开阖的眼睑下,是浑浊无神的眼白!
其中一条“鱼”似乎是离水不久,尚未完全“死”透。那肿胀发青的人类脸颊抽搐着,细如婴孩的小嘴张开来——
“哇……哇……哇啊……!”
竟发出了清晰、凄厉、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啼哭声**!这哭声尖锐地刺破河滩的压抑,如同无数只冰冷小手攥住了听众的心肺!
冰魄臂骨关节发出轻微的“铮”鸣,李玄眼神锐如寒匕,杀意沛然。就在这时,那老渔夫撑着船桨,试图将船再靠近一点。他那只撑桨的“手”,恰好暴露在了船边翻涌的、混杂着活体河图血丝的浊水中。
李玄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
那根本不是什么血肉之手!
老渔夫撑船的手,从破烂蓑衣袖口中露出的部分,竟是由无数**细如发丝、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青铜色微小节肢虫体**,疯狂蠕动着聚合而成!它们彼此挤压、啮合,模仿出五根粗短笨拙的、末端扭曲成爪状的“手指”!无数节肢虫那细小的、点状的猩红复眼,密密麻麻地覆盖在这只“拟态肢体”的表面!在沾染上河水里的青铜纳米颗粒和丝丝血线时,这些虫体发出兴奋的嘶鸣,更加疯狂地蠕动起来,仿佛在贪婪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