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老者见他不愿多谈,也知趣地不再追问,只是端起酒葫芦又饮了一口。
“以前辈的修为,为何只在云舟上做些杂工?”
叶辰也端起酒葫芦,目光落在老者身上,随口问道。
以老者合体境中期的实力,在中洲顶尖宗门都该是长老级别的存在,实在没必要屈身于此。
邋遢老者闻言,脸色骤然黯淡下去,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最痛的地方。
握着酒葫芦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沉默片刻后,他猛地仰头,将葫芦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重重将空葫芦砸在甲板上,望着远方的天际,声音沙哑地徐徐道来。
“罢了,都过去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中却泛起血丝。
“当年老夫是‘天风宗’的宗主,门下弟子数千,宗门势力虽不及万宝阁,却也算得上一方豪强。”
“只是后来……”
老者顿了顿,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声音愈发低沉,带着刻骨的寒意。
“我最看重的大弟子,那个我倾囊相授、视若己出的孽畜,竟暗中勾结了血煞门的外敌!”
他猛地一拍甲板,酒葫芦被震得翻滚出去。
“那天夜里,宗门上下血流成河,老夫拼死护着几名核心弟子往外冲。”
“却被那畜生从背后捅了一剑——他用我教他的‘破风剑法’,废了我丹田半脉!”
说到这里,他喉结用力滚动了下,剩下的话像被什么堵住,终究是没再往下说。
叶辰看了他一眼,默默从怀里摸出个新酒葫芦,抛了过去。
老者抬手接住,拔开塞子就往嘴里灌,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才稍稍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自那以后,老夫便心灰意冷,不愿再涉足宗门纷争。”
“恰逢万宝阁招云舟护卫,我便来了,想着能在这天地间漂泊,总好过守着一片废墟触景伤情。这一做,便是三十年。”
叶辰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原来这邋遢老者的过往里,藏着如此锥心刺骨的背叛。
人世间最痛的,莫过于被自己最信任、最看重的人从背后捅刀,那是连时间都难以磨平的伤疤。
“倒是让叶道友见笑了。”
老者抹了把脸,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语气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的红丝还未褪去。
叶辰拿起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灵酒,酒液清冽,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却压不住空气中残留的沉重。
“前辈言重了。人生在世,谁不是带着些伤疤往前走?”
叶辰放下酒葫芦,看着老者,继续说道:“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固然痛彻心扉,但因此困在过去,反倒让那些人或事占了上风,不值当。”
两世为人的他,虽没邋遢老者活的久,但前世在都市摸爬滚打的经历。
加上这一世修仙界的血雨腥风,让他比同龄人多了几分通透。
邋遢老者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眸里泛起一丝精光。
他活了近千年,自认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哪个少年能有这般通透的心境。
“叶道友年纪轻轻,倒是比老夫看得通透。”
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几分自嘲。
他拿起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也不在意。
“说起来,还要多谢叶道友。”
这些年他守着这秘密,从未对人说起,今日一吐为快,倒像是卸下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