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影的身影开始逐一消散。
温让望着她,忽然轻轻一笑,眼中竟有释然:“原来……你也学会了信任。”话音落下,身形化作点点流光,随风而去。
严阁老低头喃喃,声音几不可闻:“我儿……终于有人替他说了话。”
老判焦面缓缓转过脸,脸上沟壑纵横,似哭似笑,嘴唇微动,仿佛要说些什么——五影的身影如风中残烬,逐一消散于银焰缭绕的殿宇之间。
温让最后那一笑,竟似穿透百世轮回的迷雾,带着几分悲悯、几分释然,化作点点流光,随风而去。
他未曾再言,可那眼神却如刀刻进沈青梧的魂魄——原来最冷的人,也曾心软过。
严阁老佝偻着背,白须颤抖,低语如祷:“我儿……终于有人替他说了话。”声音未落,身形已淡如薄雾,悄然湮灭。
一生执念,只为昭雪亲子冤屈,如今借她之手,真相焚于冥火,债已露形,魂亦可安。
而老判焦面——那个曾以铁律鞭笞她、以天道斥她的地府宿老,缓缓转过沟壑纵横的脸。
他的眼窝深陷如渊,却在凝视沈青梧时,燃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光。
“你不是我的传人……”他嗓音沙哑,像是从九幽深处爬出的回响,“你是新的开始。”
一句话,重若千钧。
沈青梧浑身一震,银焰在七窍中剧烈跳动。
她本以为这一生,不过是契约奴仆,是代罪之身,是地府律条下苟延残喘的棋子。
可老判这句话,却像一把钥匙,猝然撬开了某种更深的命途。
她还未及思索,一股突如其来的抽离感猛然袭来。
烛忆,那位始终静立殿角、白发苍苍的记忆守灯人,轻轻抬手,指尖拂过掌中魂灯。
灯芯忽地一颤,熄灭了一簇。
那一瞬,沈青梧脑中轰然一空——师父的模样,模糊了。
那个在山野间教她画符驱煞、背她走过尸林的老赶尸人,那双布满裂口却稳如磐石的手,那句“青梧啊,人心比鬼更怕”的低语……全都像被无形之手从记忆里剜去,只留下空荡荡的痛。
她怔住,血顺着唇角滑落。
随即,她笑了,笑声低哑,带着血腥气:“记不住也好……从此我不再是谁的徒弟。”
她不再需要师承,不再需要依附。
她不再是学徒,不是代罪者,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她是——判官。
玉锁在她掌心忽然震动,几乎要脱手飞出。
她低头一看,那枚早已残破不堪的玉锁表面,竟浮现出两行陌生刻痕,墨黑如渊,仿佛自亘古而来:
“归墟未灭,影契重生。”
字迹阴冷,透着非人的意志。
她瞳孔骤缩,指尖刚触上去,便感到一股刺骨寒意顺脉而入,直侵心神。
这不是地府的文字,也不是人间任何一种篆体。
这是……另一种规则的印记。
远处宫墙阴影深处,一只苍白的手缓缓收回,指尖缠绕着细若游丝的金线,隐没于黑暗。
低语声如毒蛇吐信,轻轻飘散在雨前沉闷的夜风里:
“新判官……游戏才刚开始。”
沈青梧猛然抬头,银焰在眸中暴涨,欲追——可那阴影已彻底融入黑夜,不留痕迹。
她站在废墟中央,白发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鬓角,一缕如霜,在血染的长裙与残垣断壁间无声飘荡。
身后,那扇由万魂凝望而成的冥途之门依旧半开,门内无数双眼睛静静注视着她,等待她的第一道判决。
雨,终于落了下来。
她转身,一步步走向乾清宫方向,脚步沉重却坚定。
每一步,都在破碎的地砖上留下血印,如同她踏过的每一具尸体、每一段冤魂的控诉。
就在她跪倒在乾清宫外冰冷石阶的刹那,玉锁上的刻痕突然灼烫如烙铁——
她指尖抚过那两行字,心头猛然一震——这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