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延续,也不是谁的容器。我是沈青梧——代罪者、背叛者、守律者。这冥途若真有本源,也该由活人之心点燃,而非靠一具焦尸的执念续香。”
屋外,风停雪止。
可天空之上,黑潮翻涌更甚,似有一只无形巨眼,正透过裂隙冷冷注视着这一幕。
烬传站在原地,灰烬般的小脸毫无表情。
良久,它轻轻低头,仿佛在审视她,又仿佛在聆听某种遥远的召唤。
然后,它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触自己胸口。
无声无息间,它的身体开始剥落,化作细碎灰烬,随风飘散,如同从未存在过。
但那盏灯碎后残留的一点幽蓝火焰——
并未熄灭。
它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像一颗不肯离去的星。
下一瞬,倏然俯冲而下,顺着沈青梧左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钻入血肉之中。
烬传化作的灰烬尚未落地,那缕幽蓝残火便如毒蛇般顺着沈青梧左臂伤口钻入血肉。
剧痛瞬间炸开,不是皮肉之苦,而是灵魂被烈焰穿刺的灼烧——那是“焚天契”的本源之火,是三百年前老判以魂炼就、专为传续执念的初火,凡人触之即焚,神鬼近之亦退避三舍。
可她没有退。
沈青梧咬破舌尖,硬生生将一声闷哼压在喉间。
右眼银焰暴涨,映得整间冷宫如堕冥狱。
她猛地抽出鬓边一支断裂金钗,尖锐断口泛着冷光,毫不犹豫刺入右臂经脉!
“嗤——”
鲜血喷涌而出,却不落地,反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沿着她早已刻在掌心的逆符纹路流入贴身佩戴的玉锁。
那玉锁乃戴罪者信物,由千年阴骨磨制而成,此刻竟发出低沉嗡鸣,仿佛饥渴已久的凶兽嗅到了血食。
“想强塞命?”她冷笑,声音沙哑如刀刮石,“那就看看,是谁吞了谁。”
心念一动,“代罪之力”自识海倾泻而下,如黑潮倒灌经脉。
她以自身精血为引,以玉锁为媒,强行逆转契约流向——不接火,不承契,而是将那缕试图侵占她魂魄的初火,硬生生从血脉深处抽出,拽向胸前那块染血木牌!
“轰!”
木牌燃起血色火焰,不是幽蓝,也不是银白,而是猩红如泪、炽烈如咒。
符文崩裂重组,在烈焰中凝成一道前所未见的印记:上为断枷,下为燃灯,中央一个扭曲却坚定的“判”字。
下一瞬,烙印腾空而起,直扑她心口。
“啊——!”
沈青梧仰头嘶吼,双膝微颤几乎跪倒。
那烙印狠狠砸进她胸口,正中原本空白处,竟浮现出一个古篆“生”字——此刻已被血火符印覆盖、重塑,宛如新生胎记,又似诅咒图腾。
她没死。
反而……活了过来。
体内的阳气依旧不足一成,可那一丝微弱生机,却被这血火符印牢牢锁住,不再流逝。
更可怕的是,她感知到了——冥途深处,那条横贯黄泉的审判长河,第一次因她的存在而出现了细微的逆流。
老判睁开了眼。
在冥渊最底层,被九重锁链贯穿的焦尸缓缓抬头,干裂嘴角竟扬起一丝诡异笑意:“好……好一个不跪不拜的徒孙。”
声音低沉如雷,震荡黄泉两岸。
“你不肯接命?那你就在命里烧出一条路来!”他狂笑,笑声震碎无数游魂,“可你逃不过结局!轮回必乱,审判必崩!当日你师祖不敢做的事,你做了;那你该背的劫,也一个都别想逃!”
话音未落,整座冥渊剧烈震动,仿佛天地规则都在震怒。
而与此同时,皇城地底,冷宫外十里之外的一株枯槐下,孤闻缓缓睁开双眼。
他合十低语,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初火已染凡血……‘新判官’之路,开始了。”
风起,叶落。
冷宫院中,沈青梧单膝跪地,喘息粗重,冷汗混着血水浸透衣衫。
她低头看向心口——那里,血火符印仍在缓缓跳动,像一颗不属于人间的心脏。
她缓缓站起,脚步踉跄,却一步步走向院中积雪。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那是她从骨研地穴深处带回的童骨灰,曾属于某个被献祭的婴灵。
她蹲下身,指尖蘸血,在雪地上开始勾画。
一道残缺的阵纹,缓缓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