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窗外风雪,眼神渐冷如铁。
有些真相,只能去坟里挖。子时三刻,风停雪止。
皇陵地宫旧址的入口早已被封死百年,青石碑上刻着“禁魂入内,违者永锢”八字,字迹斑驳如咬痕。
可就在这一刻,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立于碑前——沈青梧赤足踏雪而来,黑袍垂落,发如霜覆,腕间“赦”字微光流转,像是在与某种无形之律低语。
她手中提着一盏残灯,灯火幽蓝,是烬兵最后留下的骨灯。
灯芯忽明忽暗,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轻轻颤动起来。
“就在的残念不会消散,只要‘命渊’未断。”
她俯身,指尖点地,血视再度开启。
地下百丈深处,一道极细的命线脉络浮现,蜿蜒如蛇,缠绕着一块沉眠已久的青铜器物。
那是命牌,也是她命运最初的锚点。
没有犹豫,她抽出腰间短匕,割破掌心,将血洒向地面。
血珠落地即燃,化作一道幽红符纹,瞬间撕裂封印石板。
尘土翻飞中,一道裂缝自地底蔓延而上,阴风骤起,带着腐朽与远古的气息扑面而来。
台阶显现,她一步步走入黑暗。
地宫深处,空气凝滞如铅。
四壁镶嵌的夜明珠早已黯淡,唯有一座残破祭坛中央,静静躺着一块青铜命牌——锈迹斑斑,边缘蚀出狰狞纹路,似曾经历烈火焚炼。
她跪下,伸手触碰。
刹那间,魂海震荡!
前世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山野雨夜、尸队崩解、师尊背影转身一刀……那一刀,不是为了杀她,是为了斩断她与地府的初契!
而真正的契约,是在她死后,由一道游荡千年的判官残魂,在冥河边缘重新缔结:“以汝之名,代行幽冥之罚;以汝之血,偿还万劫因果。”
原来,她从来就不是偶然重生。
她是被选中的“执契者”。
沈青梧深吸一口气,指尖颤抖着抚过命牌表面。
上面赫然镌刻:“沈氏青梧,阳寿尽于癸亥年冬至”。
正是她重生之日。
一字未改,却重若千钧。
她取出金钗,刺入心口,滴下一滴心头血。
血落牌面,青铜嗡鸣震颤,仿若苏醒。
一道苍老而空灵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如同星轨碾过虚空:
“命可伪改,然血不可欺。”
是星言!
那碎碑中复苏的碑灵,此刻终于回应了她的召唤。
“欲证真契,需以己血洗牌。”
话音未落,剧痛已从四肢百骸炸开。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每一次逆命,都要付出等量的代价。
但她更清楚,若不在此刻洗净篡改之痕,她的魂契将彻底崩解,冥途反噬,终成孤魂野鬼。
她毫不犹豫,反手割开手腕。
鲜血如注,倾洒命牌。
焦黑锈层开始剥落,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像是有无数怨魂在底下哀嚎。
当最后一片铜皮脱落,底层铭文赫然显露:
“执契者,必承万劫之始。”
七个字,笔力如刀凿斧劈,透着无尽悲怆与宿命。
她怔了一瞬,随即冷笑出声:“原来如此……我不是终结者,是开端?”
捧牌起身,她踏上归途。
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阳气剧烈流失,喉间腥甜不断上涌。
刚踏入偏殿门槛,忽然身形一晃,一口黑血喷在青砖之上,溅出梅花状的污痕。
她扶住门框,喘息粗重。
低头再看命牌,瞳孔骤缩——
“青梧”二字边缘,竟渗出一丝极淡的红痕,像是被人用血悄悄描过一笔。
不是她的血。
寒意顺着脊椎攀爬而上。
窗外,九十九盏骨灯齐齐闪烁,光影交错中,她腕上的“赦”字金光微颤,似警铃轻响。
而在千里之外,东海荒岛,一座坍塌的灯塔顶端,铜铃无风自响。
谢昭立于残垣之间,指尖轻抚铃身,唇角勾起一抹幽深笑意:
“青梧……你的命格,有人在替你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