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结滚动数下,终究将丹药塞进嘴里,却在牙齿即将碾碎丹壳时猛地干呕着吐出来。
丹丸砸在青砖上,裂开的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像极了凝固的血。
\"朕......不想死。\"他的声音混着哽咽,听起来像被掐住脖子的困兽,\"那些白骨......那些眼睛......\"他突然抓住案上的青铜灯台,灯油泼在龙袍前襟,火星溅到丹丸碎屑上,腾起一缕焦臭的青烟。
沈青梧闭了闭眼,寒渊感知如潮水漫过全身。
她能清晰触到萧玄策体内翻涌的阴气——不是龙涎丹的药力反噬,是某种更阴毒的东西在啃噬他的魂魄。
心脉处传来细密的刺痛,像有无数蛛网在撕扯,那是他魂魄裂痕的投影。
\"他怕的不是死。\"她对着寒风低语,右眼角的红痣随着睫毛颤动,\"是死后......这万里江山,再无人替他担下那些血债。\"
檐角铜铃突然作响,素纱的身影从阴影里掠出,玄色斗篷上沾着雪粒。\"婕妤,地脉查清楚了。\"她单膝跪地,掌心托着张拓片,\"乾清宫地底阴髓脉络与龙床呈噬心阵,每日子时地气上涌,直冲丹田。\"
沈青梧接过拓片,指尖刚碰到纸角便被冰得一缩——拓片上的纹路竟带着活人皮肤的温度。\"阵眼呢?\"
\"阵眼埋着婴骨符。\"素纱喉结动了动,声音里难得染上几分震颤,\"以早夭皇子的骸骨炼就,符身刻着'镇帝命'三字。\"
冰花\"咔嚓\"一声裂开,沈青梧抬头时,月光正落在她左半边霜甲上,将影子拉得老长。\"去取我的寒刃。\"她对素纱说,\"今夜,我要拔了这根刺。\"
地窖的砖缝里渗出寒气,沈青梧的霜甲在狭窄甬道里泛着冷光。
她握着用寒气凝就的薄刃,刀尖刚触到阵眼处的青石板,地下便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百道怨魂从裂缝中涌出来,全是面无血色的宫女,脖颈处还勒着未褪的紫痕——正是龙涎丹里浸着的百人血。
\"你夺我血,养他命!\"最前面的怨魂尖叫着扑来,指甲穿透沈青梧的衣袖,在臂上划出冰白的痕迹。
沈青梧不退反进,左掌重重按在青石板上。
寒霜顺着地脉逆冲而上,所过之处怨魂的嘶吼渐弱,最终被冻成半透明的冰雕。\"你们的债,我会算。\"她的声音裹着冰碴,\"但今夜——先断他的根。\"
指尖咬破的瞬间,鲜血滴在婴骨符上,暗红与符身的青黑交织出诡异的花。
九儿的残魂从血珠里浮出来,记忆碎片如潮水涌进沈青梧脑海:密室里燃着沉水香,裴怀瑾跪在蒲团上,手中捧着具裹着金帛的小骸骨。
\"帝王气运将断。\"他的声音里带着疯癫的虔诚,\"唯以亲子之魂镇基,方可续二十年国祚......\"
沈青梧的霜甲\"咔咔\"作响,寒气从左肩蔓延到后颈。
原来萧玄策早知道这符的来历——那是他刚出生便夭折的长子,被他亲手送进地脉,镇着自己的命。
她撕下衣襟,用阳血点燃符身。
火星溅到契约卷轴上时,墨迹突然自动游走,在\"先太子暴毙案\"下方新添一行:\"亲子之祭——待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