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活一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至亲,却在他最需要他们、也最被他们需要的时候,永远地缺席了。
那未能兑现的棋局,成了永恒的遗憾,那最后一声“安心工作”的嘱托,成了剜心的诀别。
父亲郑安民最后的话语,如同淬火的铁锤,一遍遍砸在他混乱的意识上:
“擦干你的血!擦干你的泪!像个男人一样……送你爷爷奶奶……最后一程!然后……回去!回河阳去!把河阳的天……真正点亮!”
“他们用命护着你!不是要看你在这里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像个懦夫一样垮掉!他们是要你站起来!……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完!做好!”
“河阳的债!还没还清!河阳的天!还没真正亮起来!你爷爷奶奶……在天上看着呢!”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血与泪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灵魂。
“对得起谁?”
郑开叶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感逼迫自己从溺毙般的悲伤中挣脱出来。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初春凛冽的晨风瞬间涌入,吹散了办公室里沉闷的悲伤和浓重的咖啡味,他深深吸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楼下,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
远处,河阳重工精密制造车间的方向,隐约传来机器运转的轰鸣——那是这座城市艰难而顽强的心跳。
近处,新城区的“鬼城”项目工地在晨雾中沉默矗立,如同一块巨大的伤疤。更远处,规划中的“河阳国际陆港”区域,还是一片待开发的荒芜。
九百亿的债务大山,依然沉沉地压在这片土地上,压在三百万河阳人的心头。王德柱的“棺材本”,孙盼盼的储蓄罐,王慧深夜小吃摊前的勇气……那一张张充满期盼和信任的面孔,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爷爷奶奶用生命守护的,不仅是他这个孙子,更是他肩上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是河阳几百万父老乡亲对未来的微弱希望。
“爷爷,奶奶……”
郑开叶对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低声承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断后路、破釜沉舟的决绝。
“河阳的天,我一定会让它亮起来!你们……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