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水被隔绝在外。沉重的窒息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死寂的、带着浓重海腥味和陈腐岩石气息的空气。瓦里安和萨尔重重摔在坚硬、冰冷、布满滑腻苔藓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短暂的眩晕后，瓦里安猛地睁开眼，肺部剧烈地抽搐，贪婪地吸入这来之不易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下意识地抱紧怀中冰冷的盾牌和伯瓦尔的残骸碎片，冰蓝的眼眸在绝对的黑暗中急速扫视。
黑暗。比深海更纯粹的黑暗。只有身后海沟入口处湍急水流涌入时搅动的微弱水光，勾勒出这个巨大水下洞穴的模糊轮廓。空气冰冷潮湿，带着一种深埋地底亿万年的沉重感。
“萨…尔？”瓦里安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在死寂的洞穴中显得格外突兀。
“在…”不远处传来萨尔压抑的喘息和闷哼。毁灭之锤的锤头在地面上擦出微弱的火花，短暂地照亮了兽人萨满布满血污和痛苦的脸。他挣扎着撑起身体，仅存的左手死死按住胸前幽蓝暗影能量侵蚀的伤口，那里的皮肤呈现出不祥的灰败色。“暂时…安全…元素…很…安静…”
安静？瓦里安心中一沉。在艾泽拉斯，元素很少会如此“安静”，尤其是在这种古老而封闭的环境里。这种安静，更像是一种…蛰伏？或者说，某种更强大存在的压制？
他强迫自己忽略全身的剧痛，扶着旁边湿滑冰冷的岩壁，艰难地站起。毁灭之锤再次擦出火花，借着这短暂的光亮，瓦里安看清了他们所处的环境——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水下穹窿。穹顶高悬，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脚下是粗糙的岩石平台，平台边缘就是他们跌落的水潭，连接着外面汹涌的海沟。而平台深处，则向着无尽的黑暗延伸。
“光…”萨尔喘息着，毁灭之锤指向洞穴深处。并非元素之光，而是…某种极其微弱的、如同星辰尘埃般散落的、幽蓝色的荧光苔藓。它们稀疏地附着在岩壁和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石化骸骨上，勾勒出洞穴深处一些巨大、规则的几何轮廓。
不是天然形成的！那些轮廓太过规整，带着人工雕琢的痕迹！巨大的石柱？倒塌的拱门？还有…某种矗立在平台最深处、散发着古老苍茫气息的基座？
瓦里安和萨尔互相搀扶着，如同两具从地狱爬回的残破傀儡，一步一踉跄地朝着洞穴深处那片幽蓝的微光走去。每一步都留下混合着海水和鲜血的湿滑足迹。怀中的盾牌冰冷沉重，伯瓦尔的残骸碎片随着脚步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如同丧钟的回响。
越往深处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并非来自希尔瓦娜斯的凋零注视，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宏大、仿佛来自时间本身的漠然凝视。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脚下的岩石平台延伸至一片相对开阔的空间，中心赫然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由某种黑色岩石构成的圆形基座。基座表面刻满了无法辨识的、线条粗犷而神秘的纹路，那些纹路在幽蓝苔藓的微光下，仿佛在缓慢地流动、呼吸。
而在基座的中心，并非空无一物。那里，静静地插着一块东西。
一块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石板？或者说，是某种图腾的残片？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蓝色，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同样覆盖着复杂到令人目眩的神秘纹路。这些纹路比基座上的更加精细、更加古老，散发着一种原始、厚重、仿佛承载着世界根基的力量感。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土元素和水元素的波动，正从这块残破的图腾上散发出来，如同沉睡巨兽缓慢的心跳，正是这股波动，安抚并压制了周围环境中其他元素的躁动！
“这…力量…”萨尔布满血丝的兽瞳死死盯着那块图腾残片，灵魂深处的剧痛似乎都被这股纯净而古老的力量抚平了一丝。他作为大地萨满的本能在疯狂悸动！这绝非艾泽拉斯已知的任何一种元素造物！它散发的气息，比守护巨龙、甚至比元素领主本身更加古老、更加接近世界的本源！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股纯净的力量源泉。
“别碰！”瓦里安嘶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阻止了他。冰蓝的眼眸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图腾残片周围的基座地面。那里，散落着一些东西——几具早已彻底石化的骸骨！骸骨的形态扭曲而痛苦，保持着向前扑抓的姿势，显然是在试图接近图腾时瞬间毙命！更远处，还有一些锈蚀得几乎无法辨认的金属碎片，隐约能看出是某种古老盔甲的部件。
危险！致命的危险！这块图腾残片虽然散发着纯净的元素之力，但它本身，或者守护它的力量，绝对致命！
就在瓦里安出声警告的瞬间——
嗡！！！
他怀中紧抱的盾牌猛地一震！盾牌里，那几块扭曲焦黑、沾染着瓦里安鲜血和冻土的伯瓦尔残骸碎片，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金色光芒！
不是圣光！而是一种更加灼热、更加狂暴、如同熔炉核心喷发的金红色光芒！这股光芒带着一种不屈的、抗争的、焚烧一切的意志，瞬间撕裂了洞穴中沉重的黑暗和古老图腾带来的沉静压制！
“什么？！”瓦里安和萨尔同时震惊！
盾牌在瓦里安怀中剧烈震动，如同活物！那金红色的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冲击着包裹它的金属盾牌！碎片本身发出尖锐的嗡鸣，仿佛在共鸣，在呼唤！它们的目标，赫然指向基座中心那块散发着古老纯净力量的图腾残片！
金红与幽蓝，狂暴与沉静，两种截然相反、却都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光芒，在死寂的古老洞穴中猛烈碰撞！无形的能量涟漪瞬间扩散，扫过瓦里安和萨尔的身体，让他们如遭重击，闷哼着后退数步！
瓦里安死死抱住剧烈震动的盾牌，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虎口被震裂，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金属。他冰蓝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伯瓦尔的残骸…在反抗？在渴望吞噬那块古老图腾的力量？！
* * *
**银月城，归源圣所。**
毁灭的光束，如同来自噬渊的审判之矛，撕裂了圣所内狂暴的能量乱流，精准无比地射向光茧中脆弱的艾欧恩！攻城型渊誓构造体掌心的幽暗炮口，凝聚的凋零能量已经攀升至顶点，即将喷发！
罗宁目眦欲裂，全力维持的奥术屏障正被另一只渊誓构造体的重拳疯狂锤击，裂纹蔓延，根本无力回援！艾莉兰德拉女王的星月封印正竭力修补灵魂棱镜那道致命的裂痕，无暇他顾！
唯一能动的，只有悬浮于光茧正上方的凯尔萨斯·逐日者！
烈焰之击在他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如同握着一颗微缩的太阳！他那张永远保持优雅与冷静的面容，此刻被一种绝对的、近乎神圣的决绝所取代。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那道毁灭光束，也倒映着光茧中艾欧恩痛苦挣扎的小小身影。
没有犹豫，没有权衡。只有属于逐日者王族血脉深处、对太阳之井力量的终极驾驭，以及对奎尔萨拉斯未来的孤注一掷！
“以…太阳之井的名义！”
凯尔萨斯清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咏叹调，响彻濒临崩溃的圣所！他整个身体瞬间化作一道纯粹的金色流光，并非逃离，而是…迎击！
他手持烈焰之击，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如同陨落的星辰，义无反顾地撞向那道足以湮灭光茧的终极凋零光束！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在圣所核心炸开！
金与暗，光与影，太阳之井最精粹的守护之力与噬渊凋零最极致的湮灭之力，发生了最直接、最惨烈的对撞！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失控的海啸，狠狠拍向四面八方！
罗宁维持的奥术屏障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彻底粉碎！他本人喷出一大口鲜血，被狠狠掀飞，撞在圣所坚硬的墙壁上！艾莉兰德拉女王布下的层层星月封印被瞬间撕碎，她闷哼一声，绝美的脸庞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飘落！
圣所的穹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大块大块铭刻着古老符文的岩石和能量结晶如同暴雨般砸落！
光芒的中心，凯尔萨斯的身影被彻底吞没！只有烈焰之击爆发的凤凰之焰，化作一只振翅悲鸣的金色火鸟虚影，在毁灭的狂潮中死死抵住凋零光束的推进，发出最后的、不屈的清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