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沉疴与裂隙(1 / 2)

黑暗。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翻涌着滚烫熔岩和冰冷碎片的混沌之海。陈默的意识如同一片焦黑的残叶,在记忆与剧痛的惊涛骇浪中沉浮、撕裂。莉亚指尖的余温灼烧着他,温德索尔元帅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前那最后的凝视如同烙印,圣光之愿礼拜堂冰冷的石面紧贴着灵魂的伤口,洛丹伦废墟中啃噬腐肉的悉索声在耳蜗深处放大成令人疯狂的噪音……而每一次痛苦的潮汐退去,留下的都是安度因那双湛蓝眼眸的烙印——那里面翻涌的痛苦、茫然、怨怼,还有伯瓦尔·弗塔根那双燃烧着熔岩般愤怒与恐惧的眼睛,它们像两把烧红的铁钳,反复夹紧他残存的理智。

“代价……是什么?”

伯瓦尔那撕裂般的怒吼,如同丧钟最后的余音,在他意识深渊的尽头反复回荡。

剧痛。无处不在的剧痛。是泰坦权柄余烬在破碎经络里缓慢燃烧的灼烫,是强行回归的凡躯对那浩瀚力量残留的反噬,是灵魂被生死法则粗暴撕裂后留下的、冰冷而空洞的创口。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哀鸣。

不知在混沌中挣扎了多久,一丝微弱却持续存在的冰冷触感,穿透了厚重的痛苦帷幕,刺入他的感知。

冷。刺骨的冷。

不是石地的坚硬冰冷,而是一种更纯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正透过他身下的某个点,源源不断地渗入他的脊椎,蔓延向四肢百骸。

这股寒意,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熟悉感——死寂、空洞、绝对的“无”。是那个“洞”残留的气息?不,更加微弱,更加……分散?如同无数细微的冰针,刺入骨髓。

这冰冷的刺激,如同强效的清醒剂,让陈默混乱的意识猛地一沉,短暂地脱离了那痛苦的漩涡。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再次撬开了沉重的眼帘。

视野依旧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布满裂纹的毛玻璃。但这一次,他辨认出的景象,让那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灵魂。

他依旧躺在冰冷的碎石地上。但身下,那些粗糙的石头缝隙间,正无声地弥漫出一种极其黯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微光。这光芒冰冷而死寂,如同墓穴深处冻结的磷火,正丝丝缕缕地从大地深处渗出,缠绕上他的身体,贪婪地汲取着他本就微弱的体温,加深着那刺骨的寒意。

这灰白微光覆盖的范围并不大,仅仅笼罩着他身周几尺之地,形成一片不祥的、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区域。它如同大地上一块正在缓慢腐烂的疮疤,与周围饱受战火蹂躏却依旧残留着硝烟余温的焦土格格不入。

陈默涣散的目光艰难地向上移动。

天空,不再是纯粹的铅灰。低垂的阴云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撕扯着,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断变幻的扭曲感。云层深处,时而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如同空间裂痕般的幽紫或惨绿光芒,转瞬即逝,却留下令人心神不宁的视觉残影。整个天穹,像一块被反复捶打、即将碎裂的巨大琉璃。

而更远处,在视野所能及的战场废墟边缘,空间本身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皱褶”感。空气如同高温下的热浪般扭曲、波动,某些区域的景象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重影或断层。几块漂浮在半空的碎石,其轨迹变得飘忽不定,仿佛失去了重力的约束,又仿佛在被看不见的空间湍流撕扯。一种低沉的、如同亿万玻璃同时被缓慢挤压碎裂的细微嗡鸣声,隐隐约约地弥漫在空气中,钻入耳膜,带来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烦恶与不安。

世界的根基……在震颤。如同一个重伤濒死、失血过多的巨人,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伴随着全身骨骼濒临散架的呻吟。艾泽拉斯本身,正因那被强行抽取、近乎枯竭的本源力量,以及生死法则被反复蛮横撬动留下的创伤,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醒了……意识在波动……”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疲惫的声音在近处响起,是萨尔。兽人酋长魁梧的身影蹲伏在陈默身侧不远处,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紧紧盯着陈默微微颤动的眼皮和痛苦扭曲的脸庞,眼神里充满了忧虑和凝重。他没有贸然靠近那片散发着灰白死寂微光的区域,只是谨慎地观察着。

泰兰德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感传来:“那片区域……死寂法则的残余在汇聚。大地在排斥他……或者说,在排斥他体内残留的、强行逆转法则的‘印记’。” 她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月白色的长袍无风自动,双手交叠在胸前,似乎在竭力感知和安抚着周围空间那细微却无处不在的紊乱波动。“阿莱克斯塔萨大人,结界还能维持多久?”

陈默艰难地转动眼球,循声望去。

只见阿莱克斯塔萨那庞大的赤红龙躯,正以一种守护的姿态,盘踞在战场中心区域的上空。她巨大的双翼展开,并非为了飞翔,而是形成了一个覆盖了相当范围的、半透明的赤红色光幕结界。这结界如同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生命之火的琉璃穹顶,将陈默、安度因、以及被复活的其他几位关键人物(包括瓦里安和卡德加)所在的这片核心区域笼罩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