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屿风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阳光往回走，聚阳玉盒贴在胸口，与怀表的温度相互交融，暖得像揣了个小火炉。青云古镇的石板路被脚步敲出“笃笃”的声响，路过卖茶蛋的老婆婆摊位时，对方又塞给他两个热乎的茶蛋，说“后生看着面善，带在路上吃”。
他谢过老婆婆，指尖触到茶蛋温热的壳，突然想起刚才树灵说的话——苏晓晓曾在这里挂过祈福牌。脚步不由自主地转了方向，朝着老槐树的方向走去。祠堂门口的铜铃还在摇，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挂得密密麻麻的祈福牌上投下斑驳的影。
他伸手在牌堆里翻找，木质的牌子边缘被摩挲得光滑，上面的字迹有的已经褪色，有的还崭新。怀表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表盘上的栀子花指向其中一块牌——那牌子比别的小些，上面用红绳系着个小小的栀子花挂坠，字迹是苏晓晓特有的圆润字体：“愿屿风哥哥每次出任务都能平安回来，愿玄门的大家都好好的，愿……我能快点长大，和大家一起御剑。”
李屿风的指尖抚过牌上的字迹，眼眶又热了。这块牌被挂在稍低些的树枝上，显然是当年的小姑娘踮着脚才够到的高度。他将牌子小心地解下来，放进装日记的绒布包里，与日记贴在一起——这样，就像她一直陪在身边。
离开古镇时，日头已过正午。山路两旁的野草被晒得蔫蔫的，却在他走过时轻轻晃动，像是在为他指路。怀表偶尔亮一下，提醒他避开藏在岩石后的阴气——那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被百年阳气的光芒吓得缩在洞里不敢出来。
走到半山腰时，一阵阴风突然从侧面的树林里刮出来，卷着几片枯叶打在他脸上。李屿风猛地停住脚步，聚阳玉盒里的百年阳气突然躁动起来，金光透过玉盒的缝隙往外渗，在他周身形成一道薄薄的光罩。
“何方妖孽，敢拦我的路？”他沉声喝道，指尖摸向腰间的符咒袋——那里装着凌霜给他的“破邪符”，灵力波动足以震慑一般的邪祟。
树林里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却比刚才阴冷了数倍。地上的影子突然扭曲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着，朝着树林的方向延伸。怀表的跳动变得急促，表盘上的栀子花亮得刺眼，显然感知到了强烈的阴气。
李屿风咬破指尖，将血珠点在破邪符上，符咒瞬间燃起淡金色的火焰。“再不出来，休怪我不客气！”他扬手就要将符咒掷出，树林里突然传出一阵“咯咯”的笑声，像个孩子在换牙期漏风的嗓音。
“别扔别扔，我出来还不行嘛。”
一个半尺高的小影子从树后钻出来，通体翠绿，穿着用树叶缝的小褂子，脑袋上顶着两片槐树叶当帽子，手里还拎着个用草茎编的小篮子，篮子里装着几颗圆滚滚的野果。它的眼睛又大又圆，像两颗黑葡萄，此刻正好奇地盯着李屿风胸口的聚阳玉盒。
“你是……树灵的眷属？”李屿风皱了皱眉，这小精怪身上的气息与老槐树同源，却带着点顽皮的阴气，不像树灵那般温和。
“什么眷属呀，我是槐爷爷的小跟班，叫槐豆。”小精怪蹦蹦跳跳地凑过来，仰着脑袋打量他，“你就是那个拿了百年阳气的人类？槐爷爷说你身上有个灵体丫头的味道，果然没骗我。”
它的小爪子突然指向李屿风的怀表，眼睛瞪得更大了：“呀，这表里面有她的碎片！好香的味道，像晒过太阳的栀子花。”
李屿风下意识地捂住怀表，警惕地看着它：“你拦我去路，想做什么？”
“不是拦你啦。”槐豆晃了晃脑袋上的槐树叶，小篮子里的野果滚出来一颗，在地上弹了弹，“槐爷爷让我给你送个东西，说这玩意儿能帮你护住百年阳气，别被路上的阴煞偷了去。”它从篮子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老槐树的年轮图案，边缘还缠着圈细细的绿藤。
李屿风接过木牌，指尖触到温润的木质，一股淡淡的草木灵力顺着手臂蔓延开来，与聚阳玉盒里的阳气呼应着，形成一道更稳固的屏障。“替我谢过树灵前辈。”
“不用谢不用谢。”槐豆摆着小爪子，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我得提醒你，前面山坳里有个‘影煞’，专偷人类身上的阳气，尤其是你这种带了百年阳气的，最对它胃口。”
“影煞？”李屿风心中一凛，这邪祟在玄门的典籍里提过，以阴影为食，能潜入人的影子里，悄无声息地吸走阳气，极难对付。
“是啊，那家伙前几天就蹲在这儿了，说要等个‘大补之物’路过。”槐豆缩了缩脖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上次有个砍柴的大叔被它缠上，回家就病倒了，差点没挺过来，还是槐爷爷偷偷送了片叶子给他，才把阳气补回来。”
李屿风摸了摸聚阳玉盒，百年阳气在里面安静地流转，却隐隐透着不安的波动。“多谢提醒，我会小心。”
“你可别大意哦。”槐豆蹦到他的肩膀上，小爪子扒着他的衣领，“那影煞可狡猾了，它能变成你的影子，你走它也走，你停它也停，等你放松警惕的时候就……”它做了个“啊呜”的动作，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恶作剧的笑。
李屿风无奈地笑了笑，这小精怪倒是和苏晓晓有点像，都爱咋咋呼呼的。“那你知道怎么对付它吗？”
“知道知道！”槐豆拍着小胸脯，“影煞怕光，尤其是槐爷爷的阳气光。你把槐爷爷给的木牌握在手里，遇到它就往亮处跑，它准保不敢追。对了，千万别往暗处去，那是它的地盘。”
正说着，地上的影子突然晃了晃，像被水波荡过一般。槐豆“呀”地叫了一声，赶紧从李屿风肩膀上跳下来，钻进旁边的草丛里：“影煞来了！我先走啦，祝你好运！”
李屿风握紧木牌，聚阳玉盒里的阳气骤然沸腾起来，金光将他的影子映在地上，清晰得没有一丝模糊。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地面滑行，带着刺骨的寒意，像条冰冷的蛇。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草丛的起伏。但低头时，却发现自己的影子边缘多了一圈淡淡的黑气，像被墨汁晕染了似的。
“果然来了。”李屿风深吸一口气，按照槐豆说的，朝着阳光最盛的地方跑去。山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稀疏，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将他的影子钉在地上，那圈黑气被逼得缩成了细细的一条，却始终不肯散去。
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片开阔的山坳，坳里堆满了废弃的石碑，像是个被遗忘的旧坟场。石碑的影子在地上交错纵横，形成一片浓重的阴影——正是槐豆说的“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