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利京东路东南开发,或可渐成通商口岸。然其弊亦显:工费浩大,淤塞难除,漕运不便,且牵动京东防务全局。”
他微微一顿,目光转向赵顼,总结道:
“故,老臣以为:此议可行,然非其时。当务之急,在固根本——河工未靖,边饷待增,国库不裕。海州之事,可缓图。宜先着都水监、转运司详勘海势、水文,预筹工法;枢府、兵部核议防务增置之费;三司预核财源。待河工底定,边陲稍宁,府库充盈,再议不迟。”
殿内一时沉寂。赵顼深邃目光扫过群臣,将各方利弊尽收眼底。他并未急于表态,目光忽而转向一直沉默立于末位的翰林学士承旨吕公着(晦叔),声音平静无波:
“吕卿(公着),尔掌翰林,参预经筵,博闻广识。于海州开港筑城之议,有何见解?”
吕公着青袍玉立,面容沉静,闻声出列,躬身一礼。他并未急于回答,沉吟片刻,似在梳理思绪。殿内目光聚焦其身,这位以沉静寡言、学问精深着称的故相之子,会如何应对帝王垂询?
吕公着缓缓开口,声音清朗平和,条理清晰,带着学者特有的审慎与远见:
“陛下,诸位相公。臣观海州之议其要在权衡‘利’、‘费’、‘时’、‘势’四字。”
“其利,张转运使、李都部署已明言,盐课、海防、开发,皆实利。然其费,曾参相所核,巨矣。非仅初工,岁费亦重,如附骨之疽。”
“其‘时’,韩枢相所言极是。今河工未靖,北辽西夏,边患未弭,府库不裕。倾力于海隅新工,恐伤国本。”
“其‘势’,文枢相点出海防格局。登莱为要,海州次之。且漕运主脉在汴、在淮,海州僻远,纵有良港,亦难撼扬州、楚州之枢要。”
他微微一顿,目光沉静地看向舆图“海州”位置,声音转沉:
“故臣以为,当务之急,非大举兴工,而在‘固本’与‘绸缪’。”
“固本者,当先全力确保河工安澜、边镇稳固、盐课畅通。此乃国之命脉,不可动摇。”
“绸缪者,可着有司先行三事:一、遣精干吏员、水工,详勘海州潮汐、水文、淤沙规律,预筹束水攻沙、深挖航道之良法,减未来工费。
二、于现有盐场、军寨基础上,小规模试筑石基码头、加固城防,所费有限,亦可验工法,固盐防。
三、预研漕渠连接淮水之线,核其里程、工费、利弊。”
“待根基稳固,府库充盈,海势、工法、漕路皆明,再议大举,则事半功倍,风险可控。”
吕公着言毕,躬身退回班列。殿内一片寂静。其言未直接否定或肯定,却以“固本绸缪”四字,点出务实渐进之道,既呼应韩琦“缓图”之议,又提出具体可行的前期方略,思路清晰,持论平允,显露出深厚的学识与稳健的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