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接受白致远的安排，不去荣城独当一面做出成绩，那么他永远只是昆仑的普通职员，只是按部就班的升职加薪，是绝对很难在短时间内积累起足够的资本和实力。到那时，江心怡父亲的态度只会更加坚决 —— 那位只见过一面的 “准岳父”，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审视，显然更不可能认可他。更不用说，江氏家族那些复杂的股权架构和庞大的财富版图，需要的是能并肩作战的伙伴，而非一个只能站在一旁的 “旁观者”。
这不是势利，而是他们那个阶层在无数风雨中淬炼出的生存法则。就像职场中，空有能力却拿不出业绩的人，终究难以立足。林宇想起之前在新元分公司，那些老员工嘴上说着 “年轻人有潜力”，实则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直到他抽丝剥茧解决了荣城钢管厂的烂摊子，才真正获得一丝尊重，其实道理是相通的，只是这里的 “业绩”，分量要重得多。说一千道一万自己有能力有潜力，不如踏踏实实的做出成绩，让瞧不起自己的人通通闭嘴。
因为市场一直在变，时间也过得飞快，他能熬得起，可是以人家江心怡的条件，能拖得起或者等得起吗？更别说人家会不会死心塌地的等着自己。
林宇沉默了片刻，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划着圈，没有对这番隐晦的告诫做出直接回应，只是缓缓说道：“姨父给了我一个建议，让我康复之后尽快去荣城，我确实需要认真考虑一下。去荣城，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江心怡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心里轻叹了口气。她一直以为，林宇只是在顾虑去给霍思政做副手的工作太复杂 —— 毕竟霍思政的纨绔名声在外，辅佐这样的人确实不易。她哪里知道，白致远给林宇安排的路，远比 做霍思政的“副手” 凶险得多，那是要独自在荣城的漩涡里蹚出一条路，既要应对本土势力的挤压，还要防备昆仑内部的暗箭，甚至可能直面黑桃组织甚至罗刹会的威胁。
她没有再逼问，只是站起身，走到林宇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嗯，你好好想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又回头补充了一句，“早点休息，别想太多了，身体要紧。”
房门轻轻关上，发出一声细微的 “咔嗒” 声，房间里瞬间只剩下林宇一个人。窗外的中京依旧灯火璀璨，通天金融中心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可那光芒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无法照亮他内心的纷乱。
他按动轮椅扶手的按钮，缓缓移到床边，撑着扶手慢慢站起身。右腿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他从行李箱里翻出防水布，小心地套在腿上和左臂上，确保伤口不会沾到水，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
淋浴喷头打开，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冲刷着身体的疲惫。水蒸气渐渐弥漫开来，模糊了浴室的玻璃门，可林宇的思绪却愈发清晰，像缠绕的水草，越理越乱。白致远深邃的目光在脑海中浮现，那句 “棋子” 的定位让他既茫然又不甘；江于心安的暗示如同警钟，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黑桃组织的阴影挥之不去，那些人的手段他虽然没有见识过，但是想来肯定是狠辣无比；还有荣城的未知挑战，泰山同创的盘踞、罗刹会的虎视眈眈、霍家乃至昆仑内部的纷争…… 无数画面交织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
洗完澡出来，他裹着浴巾坐在床边，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打湿了棉质睡衣。他掀开被子躺进去，柔软的床垫却仿佛变成了针毡，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静园的茶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江心怡欲言又止的神情让他心头微涩，那些关于财富、阶层、风险的冰冷计算，像细密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 22 时 15 分，中京的夜还很漫长。林宇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冷光在黑暗中映亮他毫无睡意的脸，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他点开微信，手指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在 “狼道罗鹏” 的名字上。这个名字最近几乎没主动联系过，上一次对话还是在荣城医院，罗鹏向他沟通安保情况。林宇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编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罗队，休息了吗？方便的话，我想了解一下荣城最近的动静。】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他却没有放下手机，而是略一沉吟，继续翻找通讯录。很快，“鹏城王兵” 的名字跳了出来。那是当初在鹏城老兵烧烤认识的兵哥，身材高大，说话豪爽，说过自己有很多复员的战友在各行各业，人脉很广。找他打听泰山同创的情况，肯定靠谱。
可犹豫也随之而来 —— 毕竟只是一面之缘，又隔了几个月没联系，人家还会记得自己吗？会不会觉得唐突？林宇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但一想到荣城的局势，他还是咬了咬牙，编辑消息：“兵哥，睡了没？和您打听个事儿，您不是有个战友在‘泰山同创’吗？我再过两三个月可能要走一趟鹏城，看看有没有机会帮忙引荐一下。”
两条信息发出，像将两颗石子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潭水，屏幕上只有 “已发送” 的提示，迟迟没有回音。林宇放下手机，重新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今晚是农历腊月十五，近乎满月，但是璞玉酒店的窗帘质量非常好，闭合得也非常严实，他自己没有留夜灯睡觉的习惯，仅有的亮光是手机屏幕发出来的微光，但也在片刻后因为进入待机而熄灭，此时房间里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房间隔音做的也非常好，因此除了空调微弱的出风声外，安静得让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一夜，对中京的千万人而言平平无奇，有人在睡梦中酣然，有人在夜市里喧闹，有人依旧在写字楼里加班。可对林宇而言，却是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进行着最艰难、最孤独的权衡。接受白致远的安排，意味着踏入更凶险的棋局，前路遍布荆棘；拒绝，则可能错失唯一的机会，不仅难以立足，更会与江心怡渐行渐远。
手机屏幕依旧漆黑，没有任何动静。林宇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虽然那里有着窗帘阻挡，但是他仿佛能看到背后灯火璀璨的城市在夜色中沉默，仿佛也在等待一个答案。未来的路，究竟该迈向何方？他不知道，只能在这漫漫长夜里，独自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