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周廷鹤雷厉风行的夺权行动,如同在青霖城这潭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四门紧闭,精锐的钦差卫队全面接管城防,昔日耀武扬威的郡兵被缴械看管,郡守府被重兵团团围住,水泄不通。一道道措辞严厉的告示贴满街巷,宣布彻查“郡守赵汝成勾结邪道、祸乱地方”一案,悬赏征集线索,安抚惊惶的百姓。风向,一夜之间彻底逆转。
城中压抑的气氛为之一变,窃窃私语变成了公开的议论,恐慌中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期待。茶楼酒肆里,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着赵汝成的倒台,猜测着皇陵的真相,那个曾经被污为“妖人”的李清河,形象也在悄然转变,成了敢于揭发巨奸的英雄。百川书院、天工坊、漕帮等势力,虽然伤亡惨重,但终于得以喘息,在钦差默许下开始暗中整合力量,清点伤亡,救治伤员。
然而,在这表面局势明朗、大势已定的表象之下,真正的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进入了最紧张、最危险的倒计时!风暴眼,已然转移至城北那片被阴云笼罩的皇陵禁区。
郡守府内,昔日权势煊赫的郡守书房,此刻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弥漫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与死寂。赵汝成独自坐在太师椅上,官袍凌乱,冠冕歪斜,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鬓发已然散乱,眼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败与潮红交替。他面前的桌案上,杯盘狼藉,酒气混合着一种丹药的怪异气味。
府外钦差卫队整齐的脚步声、兵器碰撞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一声声敲打在他的心头。派出的死士全军覆没,城防易主,党羽或被擒或倒戈,京城靠山安王倒台的消息也已传来……一切退路,似乎都已断绝。
“完了……全完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低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他苦心经营数十年,机关算尽,眼看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窃取龙气,炼成伪龙,拥有抗衡朝廷、甚至问鼎天下的资本,却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毁于一旦!
“不!本官还没输!”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疯狂光芒,猛地将桌上的酒壶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周廷鹤!李清河!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本官?做梦!”
他踉跄着站起身,走到书架旁,拧动机关,露出后面幽深的密道。密道深处,那面雾气缭绕的铜镜再次亮起,映出迷心尊者那张更加阴沉模糊的面孔。
“尊者!”赵汝成的声音嘶哑扭曲,“局势已无可挽回!周廷鹤拿到了陛下密令,随时会强攻府邸!我们……没有时间了!”
镜中的迷心尊者沉默片刻,沙哑道:“‘伪龙’熔炼,尚需一日夜方能圆满。此刻强行启动,龙气不稳,煞魂未纯,成功不足三成,且反噬之力……恐难承受。”
“三成?三成也够了!”赵汝成状若疯魔,挥舞着双臂,“与其坐以待毙,被押解进京,受那千刀万剐之刑,不如拼死一搏!启动‘万魂血祭’!将皇陵积蓄的龙气与煞气彻底引爆!就算炼不成完美的‘伪龙’,也要让这青霖城……给本官陪葬!”
他脸上露出残忍而快意的笑容:“本官要让周廷鹤、李清河,还有这满城的贱民,都尝尝地脉崩裂、龙气反噬、万魂噬体的滋味!哈哈哈哈!玉石俱焚,谁也别想好过!”
迷心尊者眼中绿芒闪烁,显然也被赵汝成的疯狂所慑,但事已至此,他亦无路可退。“……既然郡守心意已决,那便……提前发动‘九幽逆龙大阵’最终阶段——‘血祭焚天’!以阵中现存所有‘耗材’生灵为引,强行抽取龙骸山脉余脉全部地气,点燃‘万魂煞’,冲击青铜枢机,即便不能成就‘伪龙’,也能制造一场覆盖全城的浩劫!”
“好!就这么办!”赵汝成狞笑,“立刻准备!本官要亲临皇陵阵眼,亲眼看着这青霖城,如何化为一片鬼蜮!”
铜镜光芒熄灭。赵汝成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一丝诡异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毁灭一切的癫狂。他换上一身漆黑的、绣着幽冥符文的法袍,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颗猩红如血的丹药吞下,脸上顿时涌起一股不正常的红晕,气息也变得狂暴起来。他已彻底抛弃了朝廷大员的身份,变回了那个与恶魔交易的邪道巨擘。
与此同时,钦差行辕内,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周廷鹤、李清河、雷豹、欧阳轩(他伤势稍稳便坚持赶来)、以及伤势未愈但强撑着的苏文轩和陈望,聚集在密室中。林婉如在一旁照料,脸上忧色重重。
“刚接到密报,”周廷鹤面色凝重,“郡守府内有异动,赵汝成消失于密室,疑似通过密道潜逃。同时,城北方向,皇陵禁区传来剧烈的地气波动,阴煞之气冲天而起,远超以往!看守要道的兄弟回报,听到山中传来凄厉惨嚎,似有大变故发生!”
“他要狗急跳墙了!”李清河捂着手臂的伤处,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他定然是见大势已去,要提前启动邪阵,做最后一搏!甚至可能……要拉全城陪葬!”
“我们必须立刻阻止他!”欧阳轩急道,他左臂吊着夹板,脸上却满是焦急,“不能再等了!”
“如何阻止?”雷豹沉声道,他金属左臂损坏严重,身上缠满绷带,“皇陵是龙潭虎穴,赵汝成必然布下重兵,且有邪阵守护。强攻,我们伤亡不起,也未必能及时破阵。”
周廷鹤看向李清河:“清河,你熟知阵法和地气,有何良策?”
李清河深吸一口气,强忍识海因感应到远方狂暴地气而产生的刺痛,走到桌前的地图前。地图上,皇陵区域的几个节点被朱笔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