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刚过,北风卷着雪沫子,把丹房的窗棂打得噼啪响。炭盆里的银炭烧得正旺,却驱不散角落里的寒意,只把空气烘得干燥,呛得人喉咙发紧。玄元盘腿坐在蒲团上,眼皮微微垂着,神念沉入气脉,像牵着根细线,引着丹田那颗金珠缓缓上行。
这已是疏通尾闾通道后的第三日尝试气行周天。前两日还算顺利,金珠虽慢,却能稳稳挪过尾闾穴,可今日不知怎的,金珠刚离丹田寸许,光泽就暗了三分,像被霜打了的果子,蔫头耷脑的,连转动都透着股无力。
“咔——嚓——”
隔壁药坊传来铡刀落木的脆响,一下下,带着节奏,把屋里的寂静割成碎片。尹喜在铡甘草,那捆刚晒透的甘草根粗如手指,被铡刀拦腰截断时,会爆出细小的白屑,混着药香飘过来。
“别急。”尹喜的声音隔着窗纸透进来,带着点闷,却清晰,“火候不足,强通反而伤气。”
玄元没应声,神念紧盯着气脉里的金珠。它在尾闾通道口徘徊了许久,圆滚滚的身子蹭着气脉壁,像只怯生生的小兽,试探了几次,才终于鼓足劲往前冲——可刚挪过半寸,就像撞着了块无形的石头,猛地顿住。
金珠的光剧烈地颤了颤,像是受了惊。玄元能“看”见通道里残留的那团滞涩,比昨日厚了些,灰扑扑的,像块受潮的棉絮,死死堵在路中央。金珠撞上去时,那滞涩竟微微反弹,把金珠推得往后缩了缩。
“啧。”玄元在心里轻啧一声,神念跟着沉了沉。这金珠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再没了往前冲的劲,只在原地打着转,光越来越暗,连边缘都开始模糊,像要融进气脉里似的。
“诚意不够,火就不旺。”尹喜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离得近了,该是从药坊走了过来,“丹经说的火候,不是真要你烧火,是说你这心够不够诚。心诚了,气自会盛,就像添柴加火,火足了,水才能开。”
窗纸被推开道缝,尹喜端着个陶碗探进头来,碗里盛着刚熬好的姜枣茶,热气腾腾的,把他鬓角的白霜都熏化了。“喝口暖暖,看你脸白的。”
玄元睁开眼,接过茶碗,指尖触到陶碗的温热,才觉出自己手脚冰凉。姜枣的甜辣顺着喉咙往下淌,暖了半截身子,却驱不散气脉里的滞涩。他望着碗里晃动的茶汤,忽然想起昨日抄经时的光景——
昨日午后,阳光难得透过雪云,在抄经纸上映出片淡金。他铺开宣纸,蘸了墨,刚写了个“道”字,就听见院外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原来是邻村的孩子在打雪仗,雪球砸在墙上的闷响,混着清脆的笑,像根羽毛,挠得他神念直飘。
“后山的雪该化了吧?”他笔尖一顿,墨滴在纸上晕开个小圈,“化了雪,就能采到早春的芽了,去年那株野茶,不知发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