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紧抱着锦盒,手心都冒汗了:“娘娘,放利钱要是被皇上知道……”
“知道又如何?”高贵妃冷笑一声,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摔,“我娘家送银子给我贴补用度,天经地义。再说了,钱庄掌柜是我娘的远房亲戚,他敢往外说?你只管去办,出了岔子有我担着。”
钱紧只好揣着银票去了钱庄。掌柜的见是他,立刻笑脸相迎,当场写了字据,还塞给他一两碎银:“钱公公,往后每月十五,我亲自把利息送到宫门口,您放心。”钱紧拿着碎银,心里却犯嘀咕——高贵妃这搞钱路,就像开赌场的东家,靠着后台硬敢“坐庄”,可万一哪天翻了车,怕是连带着他都要遭殃。
比起令妃的“细抠”和高贵妃的“张扬”,富察皇后的搞钱路,才真让钱紧摸不着头脑。他第一次帮皇后办事,是在皇后生日那天。乾隆赏了一座金累丝嵌宝石的屏风,足足有一人高,上面嵌着几十颗红蓝宝石,闪得人眼晕。可皇后看了一眼,竟让他把屏风上的宝石都拆下来。
“娘娘,这是皇上赏的宝贝,拆了多可惜?”钱紧急得直跺脚。
皇后却坐在镜前,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发:“皇上赏我屏风,是恩宠;可这屏风太大,摆在这里占地方,不如把宝石拆下来,分给各宫的妃嫔。她们得了我的赏,逢年过节自然会来请安,带来的‘心意’,可比这屏风实用多了。”
钱紧只好拿着小钳子,小心翼翼地把宝石拆下来,分成十几份,装在小锦盒里。他按着皇后的吩咐,先去了令妃宫里——令妃见了宝石,眼睛都亮了,忙让宫女取来一双亲手绣的袜子,塞给钱紧:“麻烦钱公公替我转交给皇后娘娘,这是我连夜绣的,不成敬意。”
等钱紧把袜子带给皇后,皇后竟笑了:“魏嫔有心了。你把这双袜子给皇上送去,就说这是魏嫔给永琰做衣服时,顺便给皇上绣的。”钱紧照做了,没几日就听说,乾隆赏了令妃一对玉镯子,令妃转手就把镯子交给钱紧,让他送去当铺换了银子,攒着给永琰将来娶媳妇用。
后来钱紧才发现,皇后的“人情生意”做得比谁都精。春天各宫妃嫔送新茶来,她挑出最好的,让钱紧送给乾隆的生母崇庆太后;夏天妃嫔送绸缎,她就把绸缎做成小衣服,赏给宫里的小阿哥小公主;秋天妃嫔送海参燕窝,她就让小厨房做成补品,分给生病的太监宫女。而那些妃嫔得了皇后的关照,回赠的“孝敬”也越来越丰厚——娴妃送过一支人参,皇后让钱紧送去当铺,竟换了五十两银子;纯妃送过一幅字画,皇后转手就赏给了翰林院的学士,换来了学士对永琰的悉心教导。
有回钱紧帮皇后送补品去太后宫里,忍不住问:“娘娘,您从不攒银子,也不放利钱,怎么宫里的用度总这么宽裕?”
皇后正帮太后捶背,闻言笑了:“钱紧,你觉得银子最重要?在后宫,比银子值钱的是人心。我把皇上的赏赐分享给各宫妃嫔,她们就会感念我的好;我关照宫里的太监宫女,他们就会忠心耿耿地办事。人心齐了,后宫安稳了,皇上才能安心处理朝政——这才是最划算的‘生意’。”
钱紧望着皇后温和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令妃的搞钱是“小家算计”,高贵妃的搞钱是“豪门排场”,而皇后的搞钱,是“大局算计”。就像街头的茶馆老板,看似免费给客人添茶,实则赚了客人的常来常往,比直接卖茶赚得更多。
这年冬天,乾隆因为钱紧办事得力,赏了他十两银子。他拿着银子蹲在宫墙根儿,翻着手里的小账本,上面记着令妃这个月卖了两匹绸缎,换了十八两银子;高贵妃收了六十两利息,赏了宫女二十两;皇后收到各宫妃嫔的“孝敬”,换了一百两银子,全部分给了浣衣局的宫女。
正想着,令妃宫里的小太监跑来叫他:“钱紧哥,娘娘让你把这个月的鸡蛋送回娘家,顺便问问小鸡孵出来多少了。”
钱紧应了一声,揣着账本起身。雪粒子落在脸上,凉丝丝的,他却觉得心里透亮——后宫的搞钱路,哪是什么算计,分明是各有各的活法。令妃靠攒靠省,从低位熬成宠妃;高贵妃靠娘家靠排场,撑着体面;皇后靠人情靠格局,稳住后宫。而他这个小小的太监,就像串起这些活法的线,看着妃嫔们用各自的法子攒小金库,也看着宫里的烟火气——原来不管是帝王家还是寻常百姓家,搞钱的尽头,都是过日子的真心。
那天晚上,钱紧在账本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绸缎能卖钱,宝石能做人情,可最值钱的,是心里的踏实。不管是娘娘们的小金库,还是我的碎银子,够花、够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