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的嗡鸣像无数根细针，扎在黑石峪关的夜色里。帅帐外的屏障泛着淡金色微光，那是霍锦怀中楠木簪自发催生出的护罩，黑色蛊虫撞在上面，瞬间化为一滩黑水，可顾昭宁手中的陶罐像无底洞，蛊虫源源不断地涌出，护罩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萧夜爵的玄铁剑已经染透了血，剑身上挂着几只被劈成两半的蛊虫，黏腻的虫尸顺着剑刃往下滴，落在他靴边的雪地上，融出一个个发黑的小坑。
他挡在榻前，后背紧紧贴着霍锦的床榻，能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透过布料传来，那点温热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萧夜爵，你撑不了多久了！”顾昭宁的笑声尖锐得像破锣，她素白的指尖此刻爬满了细小的黑纹——那是催动大量蛊虫的反噬，可她眼底的疯魔压过了疼痛，“等护罩碎了，这些蛊虫会先啃食霍锦，再轮到你！我倒要看看，你这太子殿下，能不能护她到最后！”
霍宴挣扎着想要从榻上爬起来，胸口的伤口撕裂，疼得他眼前发黑，却还是抓过一旁的长刀：“我霍家的人，岂容你这妖女放肆！”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苏轻晚拦住，她的青色劲装早已被血污浸透，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点，却依旧挺直了脊梁：“将军，您伤太重，这里有我！”
苏轻晚抬手甩出数枚银针，精准地钉向顾昭宁手中的陶罐，可银针刚靠近，就被几只蛊虫扑上来咬断，断针落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更衬得帐内的氛围死寂。
灵泉透支的反噬让霍锦昏昏沉沉，她能听到帐外的厮杀，能感觉到萧夜爵后背的温度，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意识在黑暗边缘沉浮，指尖死死攥着那枚快要失去温度的暖玉。
就在护罩的微光快要熄灭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是南楚军队的杂乱蹄音，而是整齐划一、带着破阵之势的轰鸣。
顾昭宁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马蹄声？”
萧夜爵也愣住了，他顺着帐帘的缝隙望去，只见夜色深处，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正率领一队骑兵，冲破南楚军队的包围圈，朝着帅帐疾驰而来。
那人身披残破的盔甲，左腿微微跛着，却依旧手持长枪，枪尖挑着南楚将领的头颅，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是霍景域！
“少将军！” 苏轻晚失声喊道，眼底瞬间涌满了泪水。她想起三日前霍景域拖着伤腿挡在霍锦身前的模样，想起他说“小妹，我护着你”时的坚定，此刻再见他冲破重围，像是看到了绝境中的光。
霍景域的声音透过夜色传来，带着久经厮杀的沙哑，却依旧响亮：“黑石峪关的兄弟听着！援军到了！随我杀回去！”
他身后的骑兵个个身着玄色盔甲，是镇北军的援军——那日他奉命从密道堵城门时，察觉南楚军队有异动，便暗中留下记号，趁着夜色带着一队精锐突围，星夜赶往镇北军的屯兵点求援，这一路拼杀，不知斩了多少敌首，才终于带着援军赶回。
南楚军队本就因连日攻城疲惫不堪，此刻见援军到来，顿时乱了阵脚。霍景域一马当先，长枪如银龙出海，接连挑翻数名南楚士兵，身后的援军紧随其后，像一把锋利的刀，硬生生在南楚军队的包围圈里撕开一道口子。
顾昭宁脸色惨白，她没想到霍景域竟能突围求援，更没想到援军来得这么快。她猛地加大内力，催动陶罐里的蛊虫，想要在援军赶到前冲破帅帐的护罩，可指尖的黑纹却蔓延得更快了，疼得她浑身发抖——这是精血透支的反噬，可她已经顾不上了，她不能就这么输了！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顾昭宁嘶吼着，声音里满是绝望。可南楚士兵早已没了斗志，纷纷后退，哪里还拦得住如狼似虎的援军。
霍景域很快就冲到了帅帐前，他一眼就看到了帐外挡在蛊虫阵前的萧夜爵，看到了帐帘缝隙里霍锦苍白的脸，眼眶瞬间红了。
“锦儿！大哥回来了！” 他高声喊道，长枪一挥，挑飞几只扑向萧夜爵的蛊虫，“萧夜爵，你护住锦儿，这里交给我！”
萧夜爵回头望了一眼榻上的霍锦，见她似乎听到了声音，睫毛轻轻颤了颤，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握紧玄铁剑，朝着霍景域点了点头：“好！小心她的蛊虫！”
霍景域嗯了一声，转身朝着顾昭宁冲去。他的左腿虽跛，可长枪的招式却依旧凌厉，每一招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顾昭宁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手中的陶罐险些摔落在地，她看着霍景域眼底的怒火，心里泛起一丝恐惧——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霍景域，像一头被激怒的狼，只想将她撕碎。
“你别过来！” 顾昭宁尖叫着，再次催动蛊虫，可这次蛊虫的数量却少了很多，而且行动也慢了不少。
霍景域一眼就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长枪猛地刺出，直指她手中的陶罐：“妖女！拿命来！”
“噗嗤”一声，长枪刺穿了陶罐，里面的蛊虫瞬间四散奔逃，却被援军的火把一烧，尽数化为灰烬。顾昭宁失去了蛊虫的支撑，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洁白的裙摆上，像一朵诡异的花。她看着霍景域步步紧逼的长枪，又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援军，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突然转身，朝着夜色深处逃去。
“别让她跑了！” 萧夜爵喊道。可顾昭宁的轻功本就不弱，加上夜色掩护，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里。
霍景域想要去追，却被苏轻晚拦住：“景域，别追了！她已经受了重伤，翻不起什么大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锦儿！”
霍景域这才想起妹妹，立刻转身冲进帅帐。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榻上的霍锦，她脸色惨白，嘴唇发紫，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身下的被褥。
他快步走到榻边，伸出手想要碰她，却又怕碰疼了她，只能颤抖着声音喊道：“锦儿……妹妹……大哥回来了……你醒醒……”
霍锦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依旧迷茫，却朝着他的方向望来，轻声说：“大哥……你回来了……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