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冬末晨光带着刺骨的冷，透过格窗洒在金砖上，映出殿内官员们肃立的身影。铜鹤烛台里的蟠龙烛燃到了根部，烛灰簌簌落在案上，像积了三个月的北疆寒雪。
殿外传来沉重的甲胄声，霍宴大步走进来，玄色将军铠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风沙与暗红血渍——那是北疆战场上与苍狼族厮杀的痕迹，肩甲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尚未完全愈合，衬得他本就刚毅的脸更添几分凌厉。
“臣霍宴，参见陛下。”他单膝跪地，声音浑厚如钟，带着北疆风雪的凛冽，却无半分谄媚。
萧衍坐在龙椅上，看着这位镇守北疆二十余年的老将，眼神复杂——三个月前的通敌疑云虽已澄清，可“兵权”二字仍是他心头的刺。他抬手道：“免礼。北疆战事刚平，你一路辛劳，先起来说话。”
霍宴起身，目光扫过殿内官员，最终落在阶下被禁军押着的人身上——那人身穿苍狼族的皮毛衣，脸上涂着蛮族图腾，却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透着一股与蛮族不符的怯懦。
“陛下，此人便是三个月前‘擒获’的苍狼族信使，也是当时送通敌密信的人。”大理寺卿上前禀报，“臣等审了三个月，他始终不肯招认幕后主使，今日请陛下亲自审问。”
那“信使”听到“苍狼族”三字，身体明显抖了一下。霍宴的眉头瞬间皱起，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抬起头来。”
“信使”磨蹭了半天，才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蜡黄的脸，眼神躲闪。霍宴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冷笑一声：“区区南楚细作，也敢冒充苍狼族？”
殿内瞬间哗然。官员们纷纷侧目，连萧衍也坐直了身体：“霍将军，你此话怎讲？”
“陛下请看。”霍宴弯腰，扯下“信使”身上的皮毛衣，露出里面的青色细布衫——那是南楚平民常穿的布料，衣角还绣着一个极小的“楚”字，“苍狼族人身形高大，多是络腮胡，口音带卷舌，说狼字会发朗音；此人身高不足七尺，面无胡须，方才说话时，狼字发的是郎音，分明是南楚荆州的口音。”
他顿了顿，伸手捏住“信使”的手腕，指腹划过对方的虎口：“苍狼族常年骑马射箭，虎口必生厚茧；此人虎口光滑，却有握笔的老茧——分明是个读书人，哪里是什么蛮族信使！”
“信使”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我就是苍狼族人！”
“胡说？”霍宴猛地抬手，夺过身旁侍卫腰间的长刀，刀光在晨光里闪过一道冷芒。官员们惊呼出声，萧夜爵刚要上前阻拦，却见霍宴的刀已经架在了“信使”的颈间。
“臣在北疆二十年，杀过的苍狼族人不下千名，他们的马蹄声、口音、甚至身上的羊膻味，臣闭着眼都能分辨！”霍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诬陷三个月的愤懑与委屈，“你敢冒充蛮族污蔑我霍家，敢拿南楚细作的身份搅乱北凉朝堂，今日不斩你，难平我北疆将士的心头之恨！”
话音未落，长刀落下，“噗嗤”一声，鲜血溅在金砖上，瞬间染红了那片晨光。“信使”的尸体栽倒在地，分为两段，禁军上前查验，从他怀中搜出一枚青玉佩——玉佩上刻着南楚皇室特有的“双凤纹”，还有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是南楚太子的笔迹：“若事败，推给苍狼族，保你家人安全。”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霍宴手中长刀滴下的血珠落在金砖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之前还对霍宴心存疑虑的文官们纷纷低下头，满脸愧疚——他们竟被一个南楚细作蒙骗，差点错怪了守护北凉北疆的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