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三更天,老巷里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只有巷口那盏破灯笼还在风里晃悠,光线下飘着细碎的尘埃。夜影贴在斑驳的砖墙上,玄色衣袍与阴影融成一片,指尖扣着一枚淬了麻药的银针——这是萧夜爵的吩咐,留活口,要的是能钉死闲王党与萧景渊的供词。
巷尾的矮院还亮着微光,窗纸上映出一个伏案书写的身影,右手握笔的姿势僵硬却执着,正是天机阁追查了三日的幽冥楼死士陈墨。
此人最擅长模仿笔迹,前几日在望月寺协助萧景渊伪造密信后,就躲进了这片流民聚集的老巷,自以为无人能寻。
“吱呀”一声,矮院的柴门被风推开一条缝。陈墨猛地抬头,手里的狼毫笔掉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墨渍。
他刚要摸向床头的弯刀,夜影已如鬼魅般窜进屋内,银针精准刺入他的后颈穴位,麻药瞬间顺着经络蔓延,陈墨只觉得四肢发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带走。”夜影低喝一声,藏在巷口的两名天机阁弟子立刻上前,用黑布蒙住陈墨的眼睛,架着他往城西的秘密据点去。破灯笼的光在他们身后晃了晃,最终被风扑灭,老巷重归死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秘密据点是间废弃的酒坊,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酒糟味。霍锦与萧夜爵已在里间等候,案上摆着从松鹤斋搜来的桑皮纸、将军府的印鉴拓片,还有半块从闲王府抄出的朱砂——都是伪造密信的物证。
“醒了。”负责看守的弟子低声禀报。
陈墨被绑在木柱上,麻药药效渐退,他睁开眼,看到面前端坐的两人,眼神瞬间变得狠戾:“我是幽冥楼的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套话,没门!”
“幽冥楼?”霍锦端起桌上的茶,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可我听说,幽冥楼只认钱,不认人。闲王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甘愿替他顶罪?”
陈墨的喉结动了动,别过脸不说话。
萧夜爵将一叠纸推到他面前,最上面是他模仿姜战笔迹的草稿,面清清楚楚写着他的本名“陈阿牛”,还有妻儿的住址。“你妻儿在南楚浔阳,去年大旱,你为了给儿子治病,才投靠幽冥楼。”
陈墨的身体猛地一颤,眼底的狠戾瞬间被恐慌取代。
“闲王许你事成之后封百户,还说会帮你把妻儿接到京城,对吧?”霍锦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陈墨的心,“可你不知道,三天前,闲王的人已经去了浔阳,你的妻儿……”
“你胡说!”陈墨嘶吼着挣扎,绳索勒得手腕渗出血迹,“闲王说过会护着他们!你们这些骗子!”
“是不是骗子,你自己看。”苏轻晚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字条,上面是惊鸿阁弟子从南楚传回的消息,“我们的人赶到时,你妻儿已经被闲王的人掳走,只留下这张字条,说要用来要挟你闭嘴。”
字条上的字迹潦草,正是闲王府幕僚的笔迹。陈墨看着“若泄密,杀你妻儿”几个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一软,瘫靠在木柱上,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畜生……他就是个畜生!”
霍锦见状,放缓了语气:“我们可以帮你救回妻儿。惊鸿阁在南楚有眼线,只要你说实话,我立刻让人去浔阳,保证你妻儿平安。”
陈墨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又看向萧夜爵。萧夜爵的玄铁剑就放在案上,剑刃泛着冷光,却没有半分胁迫之意:“本太子向你保证,只要你供出真相,不仅救你妻儿,还会免你死罪,让你们一家回南楚务农。”
沉默片刻,陈墨终于崩溃,声音带着哭腔:“我说……我说!是闲王和三皇子萧景渊指使我的!”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实情:“半个月前,幽冥楼主让我去见闲王,说有大买卖。闲王给了我霍将军的亲笔书信拓本,还有十张桑皮纸,让我模仿笔迹写‘通敌密信’。
萧景渊也来了,他说只要事成,就封我为百户,还给了我一块将军府的印鉴坯,让我找陈先生刻假章……”
“陈先生是谁?”夜影追问。
“是闲王府的幕僚,最擅长刻章。”陈墨补充道,“密信写完后,萧景渊让我把信交给一个苍狼族打扮的死士,还说要让太子的人恰好抓住他,这样才逼真。他还说,就算东窗事发,也有宫丞相顶罪,我们这些人只要藏好就行……”
说着,他看向案上的纸笔:“我模仿笔迹用的字帖还在我住处的床板下,上面有我练习的痕迹,能对上密信的字迹!还有刻假章剩下的石料,也藏在那里!”
夜影立刻带人去取物证,不多时就拿着一本泛黄的字帖和半块青田石回来。字帖上密密麻麻写着霍宴的名字和常用句式,笔画的顿挫与密信上的字迹如出一辙;青田石上还留着刻刀的痕迹,与假印鉴的纹路完全吻合。
“证据确凿。”萧夜爵拿起字帖,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明日早朝,就用这些东西,彻底了断这场阴谋。”
霍锦却皱起眉头,指尖划过字帖的最后一页——上面有一道淡绿色的痕迹,像极了顾昭宁常用的腐骨蛊粉末。“陈墨,你见过顾昭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