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的檐角还滴着雨水,秋寒顺着破败的窗棂钻进来,卷得案上的残香袅袅散开。
苏轻晚靠在供桌旁,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惊鸿令,镜面映出庙外泥泞的山路——霍景域带着北疆骑兵在山下接应的消息刚传来,北狄的追兵就踩碎了雨雾,马蹄声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萧景渊坐在门槛上,怀里的星罗镜硌得肋骨生疼。他盯着地面的水洼,里面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锦袍沾着泥污,发髻散乱,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方才密道里苏轻晚那句“认错人了”还在耳边打转,搅得他五脏六腑都拧成了团。
“十年前,北疆狼居胥山下,你被三名黑煞门刺客追杀,坠崖前是不是看到一道青影,还捡到过一枚银质令牌?”苏轻晚的声音打破沉寂,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萧景渊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缩紧:“是你?”
“是我。”苏轻晚点头,从袖中摸出另一枚备用的惊鸿令,与萧景渊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那年我奉命追查黑煞门的毒草运输线,恰好撞见你遇袭。
刺客的刀快,我来不及近身,只能用石子击伤他们的膝盖,救你脱身。走得急,令牌掉在了崖边。”
石子击伤膝盖……青影……
萧景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十年前的那场追杀,他滚下斜坡时昏昏沉沉,只瞥见一道迅捷的青影掠过树林,醒来后在身边摸到那枚刻着飞燕纹的令牌。
后来在一次赏花宴上,他看见姜清鸢腰间挂着类似的银饰(实为将军府的家徽),又听闻她常去北疆历练,便想当然地将“救命恩人”的名头安在了她身上。
这一想,就是十年。
他为了这份“恩情”,在霍锦被顾昭宁刁难时挺身而出;为了博她一笑,求遍京城工匠打造独一无二的玉佩;为了“配得上”她,不惜勾结幽冥楼、投靠北狄,妄图夺取皇位——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一场荒诞的错认。
“哈……哈哈……”萧景渊突然笑起来,笑声嘶哑得像破锣,在空荡的山神庙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悲凉。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我竟像个傻子一样,追了十年,疯了十年……”
苏轻晚看着他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心里泛起一丝涩意。
她见过萧景渊对霍锦的执念,见过他为了皇位的疯狂,却没见过他此刻这般——像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只剩下被愚弄的屈辱。
“我为了她,跟萧夜爵反目成仇;为了她,背叛父皇,勾结外敌;为了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萧景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怒意,“结果呢?我救错了人,爱错了人,连我做的所有蠢事,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猛地将星罗镜砸在地上,镜面与青石相撞,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淡蓝的光晕从裂缝中溢出,映出他扭曲的面容,也映出苏轻晚皱起的眉头——星罗镜碎了,神器秘宝的线索难道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