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高力士其志非小!而这批秘密物资的下落,以及他所炼之物的用途,必将成为朝堂之上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崔器如此关注,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清算余党,更是想找到这批东西,作为政治筹码!元载点明此标记,是想借他之手找到线索?还是想试探他是否知情?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那缕清冷的“雪中春信”香,第三次飘了进来!
这一次,香气并非转瞬即逝,而是持续着,并且…越来越近!
赵五猛地抬头,只见偏厅的侧门(他之前并未留意那里还有一扇小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一只素手伸了进来,指尖夹着一枚极其小巧、用素笺折叠成的方胜,轻轻放在了门边的花架上。
随即,那只手迅速收回,侧门无声合拢。唯有那枚方胜和空气中残留的冷香,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苏琬琬!她竟然冒险直接接触他!
赵五的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腔。他强压下立刻冲过去拿起方胜的冲动,警惕地倾听四周的动静。确认无人察觉后,他才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窜到门边,一把抓起那枚方胜,迅速藏入袖中,回到案前,假装继续看账。
他的手在袖中微微颤抖,展开那枚方胜。素笺上只有寥寥数行娟秀却略显仓促的小字:
“父陷诏狱,词连漕事。李张欲借永丰案尽扫异己,元亦棋子耳。梅香有毒,慎勿沾身。速离潼关,或往北庭寻光弼兄,或匿江湖以待天时。珍重。”
字迹潦草,墨迹犹新,显然是在极度紧张和危险的情况下匆匆写就。
赵五看完,只觉一股寒气从头顶灌到脚底!
苏瞻果然下狱了!罪名果然牵扯到漕运!李辅国和张皇后要借永丰仓的案子清洗朝堂!元载也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苏琬琬警告他“梅香有毒”,是指那梅花标记牵扯的隐秘极度危险,让他不要深入,尽快逃离!甚至为他指了两条路:要么去北庭找李光弼(郭子仪副手,当时的名将),要么隐匿江湖!
这封信,信息量巨大,情真意切,几乎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向他示警!
可是…如何能走?赵江月怎么办?元载和崔器会放过他吗?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偏厅的主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崔器在一群缇骑的簇拥下,去而复返,面色阴沉得可怕,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赵五!
“赵安!”他厉声咆哮,声音因愤怒而微微扭曲,“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暗中传递消息?!”
赵五浑身一僵,袖中的方胜仿佛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被发现了?!怎么可能?!
崔器一步步逼近,杀气腾腾:“说!方才何人从侧门而入?与你传递了何物?!交出出来!否则,本官即刻将你碎尸万段!”
缇骑刀剑出鞘,寒光闪闪,将赵五团团围住。
绝境!真正的绝境!
赵五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大脑疯狂运转。交出方胜,苏琬琬必死无疑,自己也难逃灭口之灾。不交…立刻就是乱刀分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目光猛地扫过案上那本摊开的、带有梅花标记的账册,看到了那条“精炭”记录旁边,一个之前被忽略的、极其模糊的墨迹注释——那似乎是一个地名或代号…“骊山…温…”!
电光石火间,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大胆的赌注在他心中成型!
他猛地抬起头,迎向崔器那杀意凛然的目光,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露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甚至…一丝淡淡的嘲讽。
他缓缓抬起手,却不是伸向袖中的方胜,而是指向了案上的账册。
他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崔中丞,您要找的‘梅花香’,线索…或许不在小人身上,而在…骊山温泉宫。”
(第六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