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龙椅宽大得几乎能让小皇帝朱瞻基整个儿躺着当床。
他穿着一身缩小版的明黄龙袍,头上戴着对他来说还是有点沉的小金冠,白白嫩嫩、奶嘟嘟的腮帮子被小手托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忧愁。
唉……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二哥不在第十天,想他。
想二哥温和的笑容,想二哥偷偷抢他小奶糕又偷偷塞给他半个。
想二哥讲故事时慢悠悠的语调,甚至……
除了二哥用那口怪锅做的饭,他觉得二哥哪哪都完美无比。
现在倒好,连二十一哥都受不了宫里的沉闷,拍拍屁股跑去找二哥游山玩水了!
小奶糕完全没有了。
就留下他一个小豆丁,对着这堆永远也批不完的奏折,还有底下那群动不动就“之乎者也”、“祖宗礼法”的老头子!
朱瞻基哀怨的小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龙椅旁,那个临时增设的、同样宽大威严的太师椅。
椅上,李沉舟一袭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正垂眸翻阅着一本奏折。
他神情淡漠,指尖偶尔在纸页上轻轻一点,便决定了某地赋税的增减,或某个官员的升迁贬谪,效率高得吓人。
那周身散发出的冰冷与威严,比底下站着的满朝文武加起来还要慑人。
朱瞻基鼓了鼓勇气,用小奶音试探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又微弱:
“四哥……”
李沉舟连眼皮都没抬,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嗯?”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淡淡压迫感。
“……我想……” 朱瞻基后面“去找二哥”四个字还没说出来。
李沉舟终于抬起眼眸,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是能穿透人心,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语气更是轻描淡写,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威力:
“你不想。”
朱瞻基:“……”
小嘴瞬间瘪了下去,眼眶都红了半圈,像只被抢了小鱼干的猫。
底下站着的文武百官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这位王爷可怕!
小皇帝好歹还能讲讲道理,这位是完全没得商量啊!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大概是觉得有必要维护一下幼帝那可怜巴巴的尊严,颤巍巍地出列,躬身道:“王爷,陛下年幼,思念兄长亦是人之常情。且陛下近日勤于政务,未尝懈怠,是否……”
李沉舟的目光转向他,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淡淡地问:“张御史,江南水患的治理章程,户部预算核验无误了?北境军饷的发放,兵部确保无一克扣了?昨日弹劾吏部侍郎徇私的折子,证据都核实清楚了?”
老御史:“……”
他每问一句,老御史的腰就弯下去一分,冷汗涔涔而下,最后几乎要把脑袋埋进地里:“老臣……老臣即刻去督办!”
“退下。”李沉舟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奏折上,仿佛刚才只是随口问了几句天气。
朱瞻基看着老御史连滚带爬退回去的背影,更加绝望了。
连三朝元老在四哥面前都跟鹌鹑似的,他这个小豆丁还能有什么指望?
他只能化悲愤为力量,拿起那支特制的小朱笔,狠狠地……在奏折上画了只小王八。当然,是画在空白处,批注他还是认真写的,就是字迹还带着点委屈。
好不容易熬到散朝,文武百官如蒙大赦,迅速退得干干净净。
大殿里只剩下李沉舟和抱着玉玺不撒手的朱瞻基。
李沉舟放下最后一本奏折,站起身,走到龙椅前,看着还在那兀自委屈的小豆丁。
“批完了?”他问。
朱瞻基闷闷地“嗯”了一声,把小脸扭到一边,用后脑勺对着他四哥,以示无声的抗议。
李沉舟似乎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伸手,不是摸头,而是……拎起朱瞻基的后衣领,把他从龙椅上提溜了下来,让他站好。
李沉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想你二哥,可以。”
朱瞻基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
李沉舟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跟上,该用膳了。”
朱瞻基吭哧吭哧地跟在后面,看着四哥那高大挺拔、仿佛能扛起整个天下的背影,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想二哥……和二十一哥了?
才怪!
他还是好想啊!!!
他现在就是个崽崽,他一点都不想工作!
明明家里的小哥哥们都是玩的。
“四哥……”朱瞻基拿着小勺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再次鼓起勇气,“我们……微服私访一下下,就一下下,去找二哥和二十一哥,好不好?我保证路上也批奏折!”
李沉舟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条斯理地吃完,才抬眼看他,语气平淡无波:
“先把你这碗饭吃完。”
“还有,明日早朝,你若能驳倒三个以上言官的谏言。”
“或许,我可以考虑。”
朱瞻基:“!!!”
小皇帝看着面前堆得冒尖的饭碗,又想想明天早朝可能要面对的那些唾沫横飞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