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行李,他们便被工作人员放行了,苏予安和秦昀珩并排站着,两人望着前方那排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甚至有些破旧的瓦片小屋,同时陷入了沉默。
节目组准备的“度假村”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低矮的土坯墙,顶上覆盖着深灰色的旧瓦片,木质的院门看上去有些年头,油漆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原木的颜色。院子倒是挺大,但杂草丛生,几只羽毛凌乱的土鸡正悠闲地在草丛里刨食。
一阵微风吹过,似乎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家禽粪便气味。
秦昀珩,这位习惯了五星级酒店和私人海岛度假的影帝,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风度,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节目组是不是对‘度假旅游’这四个字,有什么独特的误解?”
苏予安倒是比他先接受现实,他打量了一下那个宽敞的、充满“自然生机”的院子,语气甚至带着点苦中作乐的豁达:“挺好的,好歹有院子,空间大,能在这跳广播体操。”
秦昀珩闭了闭眼,感觉额角的青筋在跳动:“……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来都来了。”苏予安说着,上前一步,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开的瞬间,一道黄褐色的影子“嗖”地从他脚边窜过,伴随着一阵“咯咯哒”的叫声。
苏予安眼睛一亮,语气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哇塞!有鸡!活的!”
秦昀珩却没他这份闲情逸致,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脚下。一种不祥的、软中带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鞋底传了上来。
他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视线定格在自己那双限量版运动鞋的鞋底上。那上面,正清晰地、不容错辨地黏着一坨新鲜出炉、色泽健康的——鸡屎。
秦影帝的脸色瞬间变得五彩斑斓,从白到红,再到青,最后定格在一片死灰。他活了近三十年,养尊处优,从未有过如此……贴近大自然的体验。
“我好像……”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平静,“踩到鸡屎了。”
苏予安闻言,扭头看向秦昀珩,以及他脚下那摊黄色。
他非但没有表示同情,反而摸着下巴,露出了饶有兴味的表情:“民间有种说法,踩狗屎会有狗屎运。那你踩鸡屎……会不会有鸡屎运?这是什么运?走红运?还是……下蛋运?”
秦昀珩:“……”他现在只想运走这坨屎,以及想出这个馊主意的节目组导演。
他尝试着抬了抬脚,那黏腻的触感如影随形,向来从容不迫的影帝,此刻竟有些无措。
他抬起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现场虽然不太靠谱但唯一能交流的同伴:“……我现在该怎么办?”
苏予安一脸“你这都要人教?看来城里人确实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他抬手指了指旁边还算结实的一截木头栏杆,“看见那个栏杆了吗?你抓着它。”
秦昀珩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虽然觉得这方法听起来有点怪,但还是依言照做,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了那截栏杆,然后满怀希冀地望着苏予安,等待他接下来的指导。
苏予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语速飞快地指挥道:
“然后把一只脚抬起来,抓着栏杆,腰部发力,一个用力起身!再接一个标准的苏联大跳,外加三百六十度托马斯旋转,最后来一个完美的闭身旋转跳跃!对,就这样,瞄准这边这块空地,跳过来!我看了,这块没鸡屎!”
他一口气说完,还附带比划了一下那套只存在于体操比赛和动画片里的高难度动作。
秦昀珩:“……”
他抓着栏杆,抬着一只沾着鸡屎的脚,僵在原地。
《金鸡独立》
他看着苏予安指的那片空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再想象了一下那套“苏联大跳外加三百六十度托马斯旋转跳跃”
秦昀珩:“……”
他深深地觉得,苏予安可能不是想帮他,是想让他社会性死亡,或者物理性骨折。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开门红没有,秦影帝喜提开门“屎”!】
【鸡屎运是个什么运?能吃吗?笑不活了家人们!】
【我还以为弟弟真有什么好办法呢,结果小嘴一顿叭叭,全是胡说八道!】
【梦到什么说什么是吧?苏联大跳都出来了,下一步是不是要登陆月球?】
【秦影帝:你看我像能做到的样子吗?】
【踩就踩了呗,蹭蹭就干净了,城里人果然没见过世面(狗头)】
【弟弟这脑回路,绝了!粉了粉了!】
最终,秦昀珩还是没能完成那套非人类动作。他选择了最朴实无华的方法——紧闭着眼睛,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快步走进了院子,准确无误地踩在了苏予安指的那块空地上。
脚一沾地,他立刻冲到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行李箱里翻出备用鞋,当场更换,仿佛那双沾了鸡屎的鞋是什么致命的生化武器。
换好鞋,两人才有心情仔细打量这间瓦房小屋。与外面的“原始风貌”相比,屋子内部倒是出乎意料的整洁和齐全,虽然家具都很老旧,但桌椅板凳、柜子床铺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台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彩色电视机,地面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窗户上挂着素色的窗帘。
只是可惜他们还不知道这不是他们住的地方。
“总算还有点人性。”秦昀珩松了口气。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忍着笑走上前来:“秦老师,苏先生,恭喜你们第一个到达。按照规则,苏先生需要暂时和您分开,去往另一个房间等候。稍后我们会进行一个小游戏,用来决定今晚各位的房屋选择权。”
秦昀珩联想到某些综艺的套路,结合自己刚才的“悲惨”遭遇,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升腾,他试探着问:“不会是……猜谁是谁带来的家人或者朋友吧?”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对的,秦老师猜得没错。”
两人只好暂时分开。苏予安被工作人员带到了村子另一头的一个小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只在地上摆了五个红色的塑料小板凳,看来除了他,还有四位嘉宾需要在这里聚集。
苏予安找了个靠边的板凳坐下,安静地等待。
大约过了两分钟,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苏予安抬眼看过去,一个穿着简单黑色短袖、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低着头走了进来。
他身形清瘦,脸颊带着点未褪的婴儿肥,眼神有些躲闪,显得十分腼腆害羞。他看到苏予安,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红了脸,小声地打了个招呼:“你……你好,我叫唐可云。”
“可云?”苏予安眨了眨他那双清澈又带着点无辜的大眼睛,像是突然被触发了某个记忆开关。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癫狂又悲痛的表情,双手抓住自己并不存在的衣领,用力摇晃着,声音凄厉地模仿着某部经典电视剧里的名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