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台的石面粘手。
我摸着凹槽边缘,指尖沾了层滑腻的东西,腥甜气钻进鼻子,像没洗干净的血。
“不是放心脏的。”我蹲下去量尺寸。凹槽呈椭圆形,比拳头大两圈,边缘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像某种血管走向。
沈墨靠在石柱上喘气。他后背的肉瘤破了,黑血顺着衣摆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滩,冒着白烟。
“你确定?”他问。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爸的笔记里画着心脏图案。”
我没接话。指尖戳了戳凹槽底部,硬邦邦的,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发烫,烫得指尖发麻。
“这纹路不对。”我用指甲刮了刮,石屑簌簌往下掉,“像胎盘的血管分布图。”
沈墨猛地直起身。后背的伤口被扯到,他疼得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捂,几步冲到台边。
“你看这。”他指着凹槽最深处的小点,“我后背的肉瘤上,有个一模一样的凸起。”
我凑近看。小点周围的纹路更密,像无数条小蛇缠在一起,正随着我们的呼吸微微动。
“别碰!”我抓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已经碰到小点,石面突然亮起红光,烫得我们同时缩回手。
台面上的纹路活了。红光顺着纹路游走,像在血管里流动的血,最后全涌进凹槽,把整个槽底染得通红。
“像不像……”沈墨的声音发颤,“在等什么东西嵌进去?”
我没说话。脑子里突然响起妈的声音,不是在地下室那次的急切,是很轻很轻的叹息,像风拂过水面。
“共生体和回声,本是一体。”
沈墨突然开始脱衣服。动作很急,差点把胳膊伸进袖子里。
“你干嘛?”我吼。
他没理我。后背的肉瘤完全暴露出来,黑红色,像块烂掉的肉,顶端果然有个凸起,跟凹槽里的小点一般大。
“我爸的笔记最后一页画着这个。”他转身背对献祭台,声音里带着豁出去的狠劲,“他说,只有共生体的核心能启动机关。”
“你疯了?”我去拉他。他的皮肤烫得吓人,像发着高烧,“谁知道嵌进去会怎样?”
“总比被回声追着啃强。”他甩开我的手。后背的肉瘤离凹槽越来越近,石面的红光更亮了,映得他侧脸像蒙了层血,“你不想知道你妈当年为什么要劈开它们吗?”
我愣住。
妈的全息影像只说过别让它们分裂,从没提过原因。地下室找到的日记里,关于献祭台的部分全被撕了,纸边还留着牙印,像被人急疯了咬掉的。
沈墨的肉瘤碰到凹槽的瞬间,红光突然灭了。
石面凉得像冰。
“没反应?”他回头,眼里的光暗了暗。
话音刚落,台面猛地震动。凹槽里的小点炸开,喷出绿色的光,像根柱子直冲天顶。
沈墨发出一声闷哼。我看见他后背的肉瘤正在被凹槽吸进去,皮肉和石面粘在一起,像长在了上面。
“疼吗?”我伸手想帮他,却被绿光弹开,手背火辣辣的,像被抽了一耳光。
“别碰!”他吼。额头上全是汗,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台面上,瞬间被绿光蒸发。
绿光里浮出东西。不是人影,是些碎片,像被打碎的镜子,慢慢拼出张脸——是沈墨的爸,沈教授。
“爸?”沈墨的声音抖得厉害。
全息影像没动,嘴巴却在开合,声音像从生锈的喇叭里传出来的,刺啦刺啦响:
“时间锚的真正用法……”
绿光突然变亮,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捂住眼睛,听见沈墨发出一声痛呼,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等我再睁开眼时,沈墨趴在台上,后背的肉瘤不见了。凹槽里的绿光变成漩涡,正慢慢旋转。
“是让共生体与回声融合……”沈教授的声音还在响,越来越清晰,“重启世界。”
我愣住。
重启世界?
妈当年拼死劈开它们,难道不是为了阻止灾难?
“我就知道。”沈墨爬起来,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黑红色的痂上沾着石屑,“我爸不是叛徒。”
他转向我,眼睛亮得吓人:“回声是时间锚的另一半,共生体带着世界的原始数据,合在一起就能回到灾难发生前!”
“那你妈呢?”我吼。脑子里乱糟糟的,妈的叹息和沈教授的声音搅在一起,“我妈为什么要劈开它们?”
沈墨的笑僵在脸上。
绿光漩涡突然加速,发出嗡鸣,震得石屑从头顶往下掉。
远处传来尖叫。不是人的声音,是回声,尖得像玻璃摩擦,越来越近。
“它来了。”沈墨往绿光里看,“它肯定也感觉到了。”
我摸到后腰的匕首,是从老宅带出来的,妈当年用的那把,刃上刻着和献祭台一样的纹路。
“你确定要这么做?”我问。手心全是汗,“万一重启后,我们都没了呢?”
“总比现在强。”沈墨盯着绿光深处,“你没看到外面的蚀骨雨吗?再拖下去,所有人都会变成傀儡。”
他说得对。
昨天从地下室逃出来时,我看见邻居张婶的脸在融化,手里还攥着没织完的毛衣,线团滚在地上,沾了蚀骨雨,变成黑乎乎的一团。
可妈为什么要阻止?
绿光里突然浮出更多碎片,拼出段视频——沈教授站在献祭台前,手里捧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团肉红色的东西,像缩小的胎盘。
“若曦的妈知道了。”他对着镜头说,声音发紧,“她不肯让若曦当容器,说会失去自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容器?
“回声需要宿主才能稳定。”沈教授把玻璃罐放进凹槽,绿光当时是红色的,“若曦是唯一能承载它的人,就像沈墨承载共生体。”
视频突然碎了。
回声的尖叫就在洞口,震得献祭台都在晃。
“它进来了!”沈墨拽住我的胳膊,把我往绿光里推,“你是回声的宿主,只有你能让它们融合!”
我踉跄着扑到台前。绿光漩涡里映出我的脸,眼睛里有团白色的东西在动,像条小蛇。
这就是妈当年劈开它们的原因?
她不是怕世界毁灭,是怕我变成回声的容器,失去自我?
“快点!”沈墨吼。他后背的痂裂开,黑血喷在台面上,被绿光烧成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