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的战鼓与呐喊声渐渐平息，只留下劫后余生的死寂与弥漫在空气中的焦糊、血腥气息。
敢死队用生命换来的混乱已然过去，瓦剌大营未退兵，暂时偃旗息鼓，显然内部也需要时间重新整饬，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苏白与周虎并未因暂时的平静而放松。
两人回到指挥所，烛火下，面容皆是一片沉郁。
出击的三队敢死队，仅一队半数生还，代价惨重。信使虽已派出，但前路漫漫，能否成功抵达京师，犹未可知。
“清理内部……”
周虎重复着苏白的话，眉头紧锁。
“大人是怀疑，城内有奸细？”
“不是怀疑，是必然。”
苏白语气冰冷，指尖在那份窃来的图纸上敲了敲。
“黑鹰布局深远，既能精准投毒，又能让瓦剌恰到好处地围城施压，若无内应传递消息、把握时机，绝无可能。”
“疫情初起时的恐慌流言，敌军总能避开我们设防相对严密之时进行骚扰……这些都非巧合。”
他目光扫过指挥所内简陋的陈设，仿佛要穿透墙壁，看到那些隐藏在惶恐面孔下的另一副嘴脸。
“排查要快，要隐秘。先从接触核心军务、又能相对自由活动的人入手。”
“粮草、军械、文书往来，皆是关键。”
周虎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厉色。
“末将明白了！这就安排绝对可靠的老兄弟去办！”
他顿了一下，略显迟疑。
“只是……如今人心惶惶，若动静太大，恐再生变故。”
“暗中查访，不动声色。”
苏白沉声道。
“重点留意近期行为异常者，如无故接近水源、粮仓，或与城外有不明联系者。”
“非常时期，宁可错查，不可放过。”
命令下达，身在暗处的同盟们开始行动。
而苏白，则将注意力再次放回那叠图纸上。
信使带走的只是抄录的关键信息和部分证据原件，他手中还留有部分草图和研究笔记的副本。
他需要从中榨取更多关于黑鹰本身的信息。
他挑亮灯芯，伏案细看，再结合图形，他有了新的发现。
在一张描绘某种疑似提纯或蒸馏装置的草图边缘，他发现了几行细密的，与主体文字略有不同的注释，字形更接近某种变体的波斯文。
旁边还画着一个简略类似沙漏的标记，旁边标注着模糊的刻度。
“时间……他们在记录时间？或者说……进程？”
苏白喃喃自语。
黑鹰似乎在严格按照某种时间表推进计划。
这让他想起赛义德提到的暗瞳信奉暗日的传说。
难道他们的行动与某种天象或特定历法有关？
此外，在几张不同的器械草图上，他都发现了一个相同的且极其微小的标记。
一个被简化了的、环绕着星辰的黑鹰侧影。
这像是一个制作者的标记，或者说，是黑鹰内部某个派系或工匠团体的标识。
这些细节看似零碎，却可能成为日后识别黑鹰成员，洞悉其行动规律的关键。
就在苏白潜心研究时，周虎去而复返，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沾染了污渍的簿册。
“大人，有发现。”
周虎将簿册放在桌上，声音压抑着愤怒。
“这是从管理隔离区物资分发的一个书吏房中搜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