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城的初秋总带着些捉摸不定的风,清晨还飘着细雨,午后就放了晴,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湿漉漉的光斑。林缚刚在惠民堂看完最后一个病患,正收拾着药箱,就见张猛浑身是泥地撞了进来,手里攥着半张染血的羊皮卷。
“陛下,出事了!”张猛的声音嘶哑,额角的伤口还在淌血,“漠北七部的边界燃起了烽火,巴图族长派人送来急信,说‘黑风部’联合了西域的‘沙狼族’,带着千余骑兵越界了,扬言要夺回‘漠北粮仓’!”
林缚展开羊皮卷,上面是巴图潦草的字迹,墨迹被血水晕开了大半,只看清“粮田被毁”“族人被困”几个字。他指尖划过那些模糊的笔画,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去漠北巡查时,巴图指着万亩麦田笑说:“今年雨水足,这地里能长出养活三部人的粮食,再也不用靠天吃饭了。”那时的麦浪翻滚着,像片金色的海,巴图的小孙子还在田埂上追蝴蝶,银铃似的笑声能传到半里外。
“备马。”林缚将药箱甩给身后的医徒,转身走向兵器库,“让玄甲营集合,带足十日的粮草和箭簇,半个时辰后出发。”
“陛下,玄甲营昨夜刚从西境换防回来,弟兄们都还没歇过来……”侍卫长低声劝阻,却被林缚冷冷打断:“告诉他们,漠北的麦子熟了,不能让豺狼给糟践了。”
兵器库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寒气扑面而来。林缚取下挂在最深处的“裂穹”枪,枪身的玄铁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这是当年他在极北冰原斩杀雪蛟时所得的蛟骨混合精铁锻造而成,枪尖三寸处还留着雪蛟的齿痕。他掂了掂枪身,忽然想起锻造这枪的老铁匠说的话:“兵器是死的,握枪的人心里得有光,不然再锋利的枪,也只会沾无辜人的血。”
半个时辰后,玄甲营的三百铁骑在城门外列队,马蹄踏过积水的洼地,溅起半人高的水花。林缚勒住马缰,望着队伍最前列的旗手——那面龙盟大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旗面上的龙纹在阴云下像是活了过来,正蓄势待发。
“记住,”林缚的声音透过风声传到每个士兵耳中,“我们是去护粮,不是去屠营。黑风部的族人里,也有像巴图小孙子那样的孩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准伤妇孺。”
队伍刚出龙安城地界,就见官道旁的老槐树下站着个身影,是苏眉。她怀里抱着个布包,见林缚过来,快步上前:“这是刚烙的麦饼,里面夹了肉干,路上垫垫肚子。”她替林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指尖触到他铠甲下的温热,“巴图送的信里说,黑风部这次带了‘破甲弩’,你千万小心。”
林缚接过布包,入手温热,麦饼的香气混着肉干的咸香钻进鼻腔。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苏眉也是这样站在这棵老槐树下,目送他去平定西境的叛乱,那时她塞给他的是件厚棉袍,说“冰天雪地里,暖身子比啥都重要”。
“等我回来。”林缚翻身下马,将苏眉揽进怀里,铠甲的冰冷硌得她轻颤了一下,却还是紧紧回抱住他,“我让厨房炖了羊肉汤,回来就能喝。”
铁骑扬起的烟尘渐渐模糊了龙安城的轮廓,林缚回头望了一眼,那棵老槐树下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个黑点。他收回目光,将布包塞进马鞍旁的袋里,举起裂穹枪:“加速前进!”
队伍行至漠北边界的“断云岭”时,天色暗了下来,风里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林缚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翻身下马,蹲下身捻起一撮土——土是黑红色的,混着未干的血渍,还带着麦秆被碾碎的青涩气。
“前面就是巴图的营地。”张猛指着岭下的火光,“看这烟的颜色,粮草怕是真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