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死骑的马蹄声在荒原上回荡,晋王尉迟瑾被捆在马背上,随着马匹奔跑的节奏颠簸。
他浑身剧痛,但更痛的是心中的屈辱。
想他堂堂晋王,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停,停下!”尉迟瑾艰难地喊道,喉咙里一股铁锈味蔓延开来。
死骑首领勒住马缰,队伍缓缓停下。
这时,尉迟瑾突然一阵剧烈咳嗽,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他怔怔看着地上的黑血,脑海中闪过城墙上那幕,皇帝举杯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杯酒……”尉迟瑾恍然大悟,眼中迸发出怨恨,“尉迟澈!你竟敢下毒!”
他千防万防,却不想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还是着了道。
痛苦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尉迟瑾又接连吐出几口黑血,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我不甘心……”尉迟瑾嘶哑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双目圆睁,气绝身亡。
死骑们面面相觑,他们奉命将晋王带回北狄作为谈判筹码,如今人已死,计划全乱。
队伍陷入一片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
兰台宫内,尉迟澈缓缓睁开双眼。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异常艰难。
“陛下醒了!快去禀报!”宫女惊喜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尉迟澈艰难地撑起身子。他昏迷了多久?这段时间,那个不靠谱的慕朝歌用他的身体做了什么?一想到这点,尉迟澈就感到一阵头痛。
正当他试图下床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陛下!”慕朝歌兴冲冲地闯进寝殿,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你总算醒了!”
尉迟澈冷冷瞥了她一眼,屏退了左右。当殿门轻轻合上,他才开口:“朕昏迷期间,听说你做了不少好事?”
慕朝歌眨眨眼,非但不怕,反而凑到床前,笑嘻嘻地说:“你这是听谁胡说八道呢?我替你管理朝政,辛苦得很!”
尉迟澈突然伸手,将她拽到床榻上,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这个动作耗尽了他刚恢复的力气,额上渗出汗珠,但目光依旧凌厉。
尉迟澈语气幽冷,呼吸因虚弱而略显急促,“你可知这些世家关系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慕朝歌被他压着,起初还有些心虚,但随即皱起眉头,不满地抱怨:“哎哟,你压到我胸了!疼死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刚帮你解决了大麻烦,你就这么报答我?”
尉迟澈满腔的质问顿时卡在喉咙里,看着身下这人用着自己的脸却做出如此鲜活的表情,一时五味杂陈。
他确实对慕朝歌产生了心动的感觉,甚至准备在质问后表露这份情感,却被这句大煞风景的话彻底打断。
“你……”尉迟澈无奈地叹了口气,翻身躺到一侧,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说吧,你又闯了什么祸?”
慕朝歌立刻坐起身来,眼睛亮晶晶的,活像只求表扬的小狗:“我告诉你,你昏迷这段时间,我可立了大功!兵部尚书凌家、刑部尚书洪家,现在都已经站到我们这边了!”
尉迟澈冷哼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对慕朝歌的胡作非为竟然没有那么生气,反而在她眉飞色舞的讲述中,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还有更厉害的呢!”慕朝歌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晋王尉迟瑾,再也构不成威胁了。”
尉迟澈猛地看向她:“你做了什么?”
“就……在城墙上告别时,我在酒里加了点料。”慕朝歌比划着,“北狄人带走他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毒发了。现在估计已经一命呜呼了。”
尉迟澈沉默良久。
他曾经对慕朝歌的身份心存疑虑,甚至怀疑她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但这次生死考验后,他对慕朝歌的态度明显软化。
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虽然行事鲁莽,却意外地帮他解决了心腹大患。
“你可知如果事情败露,北狄会以此为借口发动战争?”尉迟澈语气平静,没有责备的意思。
慕朝歌点点头,难得认真起来:“所以我用的是慢性毒药,等他被北狄人带走后才发作。这样北狄人也说不清楚,说不定还以为是他们自己途中照顾不周导致的呢。”
尉迟澈微微惊讶于慕朝歌的周密考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却一阵头晕目眩。
“你慢点!”慕朝歌连忙扶住他,手掌不经意间触碰到尉迟澈的手背。
一股微妙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转。
“谢谢你。”尉迟澈轻声说道,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极为珍贵。
慕朝歌显然没料到会得到感谢,一时愣住了,随后脸上泛起红晕。
在尉迟澈看来,看着自己的脸露出这种表情实在怪异得很。
“那个……不用谢。”慕朝歌难得露出腼腆的神色,“咱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是吗?”
尉迟澈微微一笑:“是啊,一条船上的蚂蚱。”
“奏折我帮你批了一部分,剩下的还堆在御书房呢。”慕朝歌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些文绉绉的文言文看得我头大,你既然醒了,就自己处理吧。”
按照以往,尉迟澈定会借机讽刺她几句,但这次他却点点头:“好,我稍后就去。这些天辛苦你了。”
慕朝歌惊讶地睁大眼睛,伸手就要摸尉迟澈的额头:“你没发烧吧?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尉迟澈挡开她的手,无奈道:“朕一向赏罚分明。你立了功,自然该得到奖赏。”
“那奖赏我休息几天行不行?”慕朝歌立刻顺杆爬,“你是不知道,装皇帝有多累!每天寅时就要起床,辰时上朝,然后就是永无止境的奏折和大臣们的絮叨……”
看着喋喋不休的慕朝歌,尉迟澈内心泛起一丝柔软。
“好,准你三天假。”尉迟澈说着,艰难地站起身。
“真的?”慕朝歌惊喜地跳起来,随即又担心地看着他摇晃的身形,“不过你现在这样,能处理朝政吗?要不我再撑几天?”
尉迟澈摇摇头:“不必,朕已无大碍。况且……”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你我还是得尽快适应彼此的身份,直到找到换回身体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