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的薛斩，只怕立刻就要拍桌子骂娘了。但此刻，他脑海中那些关于“谈判”、“心理博弈”、“信息不对称”的知识碎片自动浮现。他并未动怒，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老掌柜，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掌柜的，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玩这套虚的？此玉乃是宫内流出的上好和田籽料，雕工是将作监大匠手笔，云雷纹寓意吉祥，更曾得贵人佩戴，蕴有贵气。五十贯？你是欺我年少，还是觉得我这身狼狈，便不识货了？”
老掌柜心中一惊，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这少年虽然狼狈，但言谈举止间自带一股气势，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人心，绝非常人。而且他能准确说出玉的来历和寓意，更点出“贵人佩戴”，这让他之前的轻视瞬间收起。
“这个……客官言重了。” 老掌柜干笑一声，再次拿起玉佩，故作沉吟，“既是宫内流出，风险不小啊……这样吧，看在客官诚心的份上，八十贯，不能再多了！”
“两百贯，死当。” 薛斩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心理底价，语气斩钉截铁，“掌柜的若觉得不值，我立刻去对面的‘汇丰典当’，想必他们掌柜的，眼光会好些。” 说着，作势便要收回玉佩。
“哎哎！客官留步！留步！” 老掌柜连忙拦住。他深知这玉佩的价值，两百贯死当，他转手至少能赚一半以上，岂能放过？“一百五十贯！客官，这已是天价了！西市当铺，您再也找不到第二家出这个价！”
“一百八十贯。” 薛斩寸步不让，眼神锐利，“掌柜的，我急用钱，你也图个利索。成就成，不成我立刻就走，绝不啰嗦。” 他吃准了这掌柜识货，绝不会放任这块肥肉溜走。
老掌柜看着薛斩那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神，又掂量了一下手中温润的美玉，最终一跺脚，仿佛吃了天大亏似的：“罢了罢了！就当交个朋友！一百八十贯，死当！立字据！”
薛斩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可。”
手续很快办妥，一张一百八十贯的飞钱（唐代汇票）和当票交给了薛斩。拿着那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纸，薛斩没有丝毫留恋，转身走出了恒通当铺。
就在他走出当铺不远，拐过一个街角时，一个黑壮的身影从旁边的货摊后闪了出来，正是程处默。他脸上带着担忧和疑惑，一把拉住薛斩：“薛二！你……你真把太子殿下赐的玉佩给当了？！”
原来，薛斩离开程府后，便有家丁悄悄告知了程处默。程处默放心不下，一路暗中跟了过来。
薛斩看着程处默，心中微暖，点了点头：“嗯，当了。一百八十贯。”
“你……”程处默气得跺脚，“那是太子哥哥的心意！再说，一百八十贯够干什么？离三千贯还差得远！你要用钱，跟我说啊，我找我娘要去，总能凑些……”
“处默，”薛斩打断他，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程处默从未见过的神采，“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债，是我薛斩欠下的，必须由我亲自来还。这玉佩，就当是我借太子哥哥的，他日，我必寻一块更好的还他。”
他拍了拍程处默的肩膀，尽管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带着强大的自信：“放心，这一百八十贯，不是结束，只是开始。你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我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程处默看着他眼中那簇燃烧的、名为野心的火焰，一时竟忘了劝阻。他感觉眼前的薛斩，和以前那个只知道打架斗殴、吃喝玩乐的薛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但那是一种……让人莫名觉得可以信赖、可以追随的感觉。
“你……你真有办法？” 程处默将信将疑。
“办法，已经有了。” 薛斩握紧了手中的飞钱，目光投向熙熙攘攘的西市，仿佛看到了未来事业的蓝图，“走，处默，陪我去个地方。我们的第一步，该迈出去了。”
启动资金已然到位，薛斩的商海征程，就在这典当玉佩的决绝中，正式拉开了序幕。前方的路依旧未知，但他心中，已有了明确的方向和一股压抑不住的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