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内,光明依旧柔和而恢弘,空气中流淌的温暖纯净气息未曾改变。
外界的污秽、痛苦,以及那场刻骨铭心的死别,在此地都仿佛化作了遥远的幻觉,被这片净土彻底隔绝。
发光的植物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宁静,神圣,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亘古不变的漠然。
他的目光,却穿透了这片虚幻的祥和,如利剑般直刺花海的中心。
那里,那株通体鎏金、曾在三个月前因他而彻底绽放的鎏光定王兰,依旧静静矗立。
不朽的金辉在花瓣上缓缓流淌,君临般的威严与磅礴的能量内敛到了极致。
它还在那里,仿佛自亘古以来就在等待,等待他真正明悟,前来承接那充满荆棘与鲜血的、注定的王座。
而如今,他来了。
不再有迷茫,不再有侥幸,只带着燃尽的希望,和一颗被那个残酷答案凿刻得千疮百孔、冰冷坚硬的心。
他再一次,站在了它的面前。
“王……”
“您来了。”
林誓辰没有上前,甚至没有改变站姿,只是用那双沉淀了所有风暴的眼睛,静静凝视着那株神圣而古老的花株。
“你……都知道些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询。
鎏光定王兰的枝叶似是极其轻微地摇晃了一下,流散出几点金色的光屑。
“新任的修罗,曾来此地寻过我,也妄图毁灭我,也就是在那天之后,我便确定,您的归来,不远了。”
林誓辰沉默着,等待它的下文,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王,在您通往王座的路上,死亡与失去,是不可避免的劫难。”
它的声音古老而低沉,带着洞悉世事的沧桑,“祂们所做的一切,皆源于私心。”
“祂们不会,也绝不允许,一位真正不受掌控、秉承本源意志的王,在此方天地降临。”
“此方位面的生命核心……那原本孕育万物、纯净无私的意志,臣已许久感受不到其气息。”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充满算计与掌控欲的气息……”
“力量会使人沉迷,权利,会使人堕落。”
“祂,已然迷失,妄图将天地万物,皆纳入其规划的轨迹之中。”
林誓辰的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碎片——唐舞麟和他说自己舍弃了金龙王血脉,银龙王那看似巧合的相遇与命运纠缠,还有……江南那决绝而悲壮的身影。
“金龙王的力量被主动剥离,并非终结,而是一场更深远算计的开始。”
鎏光定王兰继续道,话语如冰冷的刻刀,剖开血淋淋的真相,“那修罗神,意图以此捆绑银龙王的命运。”
“无论最终是吞噬抑或是结合,都将成就他选定的继承人,从而彻底断绝真正的龙神归位之路,从而彻底堵死您通往王座最正统的路径。”
“他们恐惧的,从不仅仅是您体内的力量,更是您本身所代表的可能性,那条不受掌控、不属于他们任何规划、由毁灭与新生的灰烬中自行重铸的王座之路。”
林誓辰周身的气息仿佛与这片光明的山谷彻底割裂开来,一种冰冷的死寂在他眼中沉淀、凝固。
“所以,”他的声音嘶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
“江南的死……是必然?”
“是清除变数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鎏光定王兰的话语残酷而直接,不带丝毫委婉。
“在祂们的棋盘上,一枚关键棋子的陨落,若能换来对‘王’的扼杀,打断您的成长,那便是值得的。”
“祂们,包括那位看似超然、维系位面平衡的位面之主,如今都已深陷于维护自身权柄与既定规划的迷障之中,容不得丝毫变数。”
“曾经的位面之主恐怕已经消逝,生命核心……或许早已被排斥,甚至……被囚禁。”
“回溯过往,在祂还未正式登临神位之时,为了扫清障碍、稳固其设想中的秩序,便亲手毁灭了囚禁与消化世间恶念的杀戮之都。”
“祂最终得到了一个表面‘干净’的位面起点,却也同时释放了积压千年的污秽与疯狂。”
“邪魂师自此失去了最大的牢笼与净化之地,得以猖獗繁衍,最终滋生出如哈洛萨这等存在的土壤。”
“祂们总是如此,惯于以大义为名,行清除异己之实。”
“位面之主更迭,面对深渊迫在眉睫的入侵与迫害,导致无数生命凋零,祂也未曾倾注全力应对,反而将大部分精力,用于谋划对您的抹杀。”
“因为在祂们看来,深渊或是可资利用的磨刀石,或是可谈判的对象。”
“而您,我的王,您体内那源于本初的力量,您所代表的不可控的、真正的王之路径,才是动摇祂存在根基、必须根除的心腹大患。”
真相如同无数把淬毒的冰锥,一根根钉入林誓辰的心脏,带来麻木之后尖锐的剧痛。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的脸庞。
一个名字,伴随着最后一丝侥幸的破灭,被他问出口。
“唐舞麟……他知道唐三是他的父亲吗?”
“知道。”鎏光定王兰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