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之后,一股深沉的、如同冰谷寒风般刺骨的忧虑,迅速浸透了他的骨髓。‘福兮祸之所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明枪暗箭,从四面八方射向这个光芒万丈的少年。‘此子之势,已非北境一隅所能容纳,他所踏之路,注定布满荆棘,恐将引来倾天之祸啊......’
但当他目光再次落到江源那挺拔如松、仿佛任何风雨都无法将其摧折的背影上时,韩征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缓缓挺直了佝偻的腰背,一股久违的、属于军人的铁血气息悄然回归。他心中默念:‘老战友,江战......你放心。只要我韩征平这把老骨头还有一口气在,定会竭尽所能,动用一切资源和人脉,护你这孙儿,在这滔天漩涡中,杀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血路!这北境,这龙国,或许......真的需要他这样一条真龙,来搅动这一潭死水了!’
与钟无天的狂喜和韩征平的深谋远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吴云的感受。他感觉自己仿佛前一秒还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算计着如何利用大妖的出现将钟无天和江源一并打入地狱,下一秒,就被一只无形巨脚狠狠地踹入了万丈冰窟!极致的冰冷瞬间包裹了他,那是一种深入骨髓、冻彻灵魂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吴云在心中疯狂地嘶吼,面目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无法接受而扭曲变形,显得狰狞可怖。‘大妖!那是化形大妖啊!是连五大军团长都要严阵以待的灾厄级存在!它们何等骄傲,何等恐怖,岂会......岂会屈尊降贵,认一个刚刚突破融神境的黄口小儿为主?!这一定是幻术!是极其高明的妖法幻术!’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被彻底愚弄的暴怒和一种计划完全失控的恐慌。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所有的算计在对方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成了可笑的笑话。气血剧烈翻涌,喉头一甜,一股腥甜味涌上口腔,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嘴角渗出一丝骇人的血线。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带着恐惧地瞥向烛璃那冰冷剔透、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竖瞳时,一个比大妖认主更可怕、更致命的念头,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猛地刺穿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让他瞬间如坠冰窖,浑身冰凉,连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这妖龙......这头烛龙裔......它......它一直被镇压封印在寒魔洞深处!当年......当年江战那个老东西,就是在这附近被围杀致死的!它......它会不会目睹了当时的一切?!甚至......听到了什么?!’
‘江源刚才的质问......’吴云的心脏疯狂抽搐,‘句句直指要害!截留求救信号......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难道他不是猜测,而是已经从这妖龙口中,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一想到当年自己为了上位,暗中截留了江战发出的最高级别求救信号,并谎称信号受到妖气干扰无法接收,最终导致江战及其亲卫孤军奋战、全军覆没的绝密可能已经暴露,吴云的恐惧就彻底压倒了一切!这件事一旦坐实,不仅仅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那是叛国、害死军团大将的重罪!足以让他被送上军事法庭,受千夫所指,死无葬身之地!
‘不行!绝对不行!’吴云的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一种狗急跳墙的疯狂开始吞噬他的理智。‘决不能让江源带着这活生生的“证物”返回北境大营!决不能再给他们任何开口对质的机会!必须......必须趁现在,趁钟无天和韩征平还没来得及完全反应过来,趁这妖龙或许刚刚突破、境界未稳......杀了他们!只有彻底毁灭,才能保住秘密!’
龙浩紧紧地蜷缩在一名身材高大的二团士兵身后,借助其身影尽可能遮挡自己。此刻,他已是面无人色,原本俊朗的面容因为极度的心理冲击而扭曲,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被抽干了。江源突破融神境,已经像一根带着倒刺的毒箭,深深地扎入他的心头,让他嫉妒得发狂。而眼前这收服化形大妖的一幕,更是将他所有的骄傲、自负、以及身为南离朱雀军团上尉的优越感,都无情地碾碎成了绝望的尘埃。
他看着那尊仅仅是气息逸散就让他灵魂战栗、双腿发软的大妖,此刻却如同最温顺、最卑微的仆从般,跪在江源的脚下,那绝美的容颜上甚至带着一丝......敬畏?再对比自己,拼尽家族之力,在南离朱雀军团谨小慎微、阿谀奉承,好不容易才爬到上尉的位置,在真正的天才和绝对的力量面前,是何等的渺小和可笑!
强烈的酸楚、不甘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自卑感,如同毒焰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凭什么......’龙浩的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刺破了皮肉,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指甲缝,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这远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痛苦。‘凭什么所有的天道眷顾都集于他一身?!SSS级神官......天品契合度......打破天庭桎梏......现在连化形大妖都......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