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戈壁。
黄沙,无边无际的黄沙,被风卷起,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歇的鞭子,抽打着这片死寂的土地。天是昏黄的,地是昏黄的,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呛人的沙土味。在这里,生命是一种奢侈,也是一种顽强。
在这片死亡之海的深处,有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谷。山谷两侧是狰狞的、风蚀严重的峭壁,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色,像凝固了的血。这里就是“血狼谷”,金刚门在西域众多秘密据点中,最隐蔽、也最坚固的一个。
谷内,依着峭壁,开凿出几座粗犷而奇异的石殿,风格与中原迥异,带着浓烈的西域和更遥远西方的色彩,尖顶、拱门,石壁上雕刻着扭曲的、半人半兽的神魔图案,在风沙的侵蚀下显得格外诡异。
最深、也是最大的一座石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盛着腥臭油脂的陶碗灯在摇曳,投下变幻不定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血腥、药草和某种奇异香料的味道,令人作呕。
大殿中央,一个身影盘坐在铺着陈旧毛皮的岩石上。正是幽冥鬼姥。
她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黑袍,但此刻黑袍已有多处破裂,沾满尘土和暗褐色的血渍。脸上覆盖的黑纱歪斜着,露出小半张脸,那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陈年的尸布,嘴角还残留着一道未曾擦净的、已经发黑的血痕。她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和痛苦,带动着身体微微颤抖。
与汪小闲的一战,远比她表现出来的伤势要重得多。神龙飞刀蕴含的至阳至刚的刀意,在她经脉中肆虐,不断侵蚀着她的本源。更可怕的是那飞刀破开她护体邪功时带来的精神冲击,几乎撼动了她的根基。此刻的她,就像一头受了致命伤、躲回巢穴舔舐伤口的衰老毒狼,虚弱,但更加危险。
她缓缓抬起枯瘦得如同鸡爪的手,颤抖着从怀中摸出那枚“黄泉引魂铃”。铃身黯淡无光,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尤其是铃舌部位,几乎断裂。这枚伴随她大半生、杀人无数的魔铃,几乎被汪小闲一刀废掉。
“咳咳……噗——” 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了内伤,她猛地喷出一小口发黑的淤血,溅在身前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轻响,竟带着腐蚀性。她的眼神浑浊,充满了怨毒、痛苦,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切的恐惧。
“汪……小……闲……” 她沙哑地嘶吼着,声音如同夜枭啼哭,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老身……定要将你……抽魂炼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这恶毒的诅咒,与其说是恨意,不如说是一种对绝对力量的恐惧和无力。她纵横西域中原数十年,从未遇到过如此可怕的对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风沙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脚步声在殿门口停下,一个身着土黄色劲装、身形矮壮如铁塔、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汉子,躬身立在门外,不敢踏入半步。他是留守此地的金刚门香主之一,“秃鹰”哈桑。
“门主。”哈桑的声音带着敬畏和恐惧,“罗汉门……有密使到。送来了法王的亲笔信。” 他双手高高捧起一枚用黑色火漆密封的细长铜管。
幽冥鬼姥灰白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闪过一丝精光。她没说话,只是伸出了手。
哈桑低着头,快步上前,将铜管放在她掌心,然后迅速退回到门口,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