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是九死一生。退,是十死无生。
原来,那个林渊布下的局,根本就没给他留任何选择。从他下令烧掉自己粮草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噗通。”
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宋献策。他的军师,此刻正跪在帐中,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这位平日里总是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的军师,此刻脸色苍白,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大王,三思啊!”宋献策的声音嘶哑,“将士已无战心,军心已散。此时强行总攻,无异于驱羊入虎口,白白葬送我大顺的基业啊!”
李自成缓缓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攻,又当如何?”
宋献策抬起头,眼中尚有一丝希冀:“大王,我军主力尚在,根基未失。不如……不如暂且后撤,退回山西。一来可以重整旗鼓,安抚军心;二来可以避开吴三桂与京师守军的锋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我们恢复元气,再图大业不迟!”
“呵呵……”李自成忽然笑了,笑声干涩而悲凉,“军师,你是不是也觉得,卢沟桥那面旗,是真的?”
宋献策一愣,不解地看着李自成。
“吴三桂从山海关到京城,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数日。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兵临城下?”李自成一字一顿地说,“那面旗,是假的。是那个林渊,做给我们看的,更是做给那些想逃跑的兵看的。”
宋献策恍然大悟,随即额上冷汗涔涔。假的?一面假旗,就搅动了他几十万大军!这个林渊,心计之深,简直可怕。
“既然是假的,那我们……”
“可就算是假的,又有何用?”李自成打断了他,“军心已乱,兵无战意。你现在告诉他们,那面旗是假的,你觉得他们是信你,还是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活路’?我们现在一退,假的也就成了真的。那些逃兵会立刻投奔过去,吴三桂就算没来,也会被这天大的‘功劳’吸引过来。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死得更快!”
宋献策彻底说不出话了。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退路,都被对方提前预判,堵得死死的。
“大王……”他只能无力地唤了一声。
“你起来吧。”李自成摆了摆手,语气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你说的道理,我懂。可我们……已经没得选了。”
他重新踱回地图前,目光落在那座被他团团围住,却又像个刺猬一样让他无从下嘴的北京城上。
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他李自成纵横半生,第一次尝到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的滋味。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暴戾,从他心底疯狂地滋生出来。
既然怎么选都是死路。
既然那个林渊不给我活路。
那好!
我死,也要从你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
李自成的眼中,最后的一丝理智被疯狂的火焰吞噬。他不再去想什么得失,不再去想什么未来。他现在,只想报复。用最惨烈,最疯狂的方式,报复那个把他逼入绝境的人。
“来人!”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上面的令旗都倒了一片。
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传我将令!”李自成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藏着令人心悸的疯狂,“去,把我们带来的所有酒,全部拿出来!分给明天要第一批攻城的先锋营!”
亲兵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大王,所有的酒?”
“对,所有!”李自成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告诉他们,喝完这顿酒,进了北京城,金银财宝、高官厚禄、漂亮娘们儿,要什么有什么!”
“还有!”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血光,补充了一句让那亲兵毛骨悚然的命令。
“告诉他们,破城之后,不封刀。屠城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