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令箭划破雨夜,那一道斩钉截铁的命令,如同惊雷滚过厮杀震天的渭水北岸。
幽冥立于山梁之上,亲眼目睹了自己布下的第一重杀局——“苏锦”刺驾——被轻描淡写地瓦解,第二重杀局——火烧粮营——陷入重围,脸上那抹欣赏艺术品般的微笑早已僵硬。
他算尽人心,算尽时机,甚至算准了林默对身边人的信任与软肋,却唯独没算到,自己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对方预先画好的格子里。
“撤!”幽冥的声音第一次透出了一丝狼狈的嘶哑。
然而,张嶷的三千铁骑已如一道铜墙铁壁,死死锁住了他们从北岸渡口撤离的路线。
“林默……”幽冥一把扯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而俊美的脸,雨水顺着他凌厉的轮廓滑落,眼中燃起疯狂的怒火,“你想活捉我?你以为你赢了?!”
他猛地转身,从怀中抽出一面黑底血纹的小令旗,当着所有残存部下的面,狠狠将其折断,怒声咆哮:“‘潜龙’已死,今日,唯有‘幽冥’!焚魂计划,启动!”
话音未落,他亲率藏匿于乱石岗的最后五百精锐,如一群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猛然杀出!
这五百人,人人面涂黑灰,在火光下看不清五官,口中衔着幽幽的磷火,行动间悄无声息,仿佛鬼魅。
他们没有直接冲杀,而是从腰间取出一个个陶罐,奋力掷入汉军阵中!
砰!砰!砰!
陶罐碎裂,一股带着诡异甜香的绿色毒雾迅速弥漫开来。
风雨助长了毒雾的扩散,几乎是瞬间,冲在最前方的汉军将士便出现了异状。
“贼子!纳命来!”一名汉军校尉怒吼一声,长刀竟是毫不犹豫地劈向了身边的同袍!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爹!”另一处,一名年轻的士卒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抱着身前的战友死死啃咬。
幻觉!这毒雾能诱发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与憎恨,让士兵误认友为敌!
一时间,汉军阵脚大乱,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此起彼伏,自相残杀的悲剧在营中疯狂上演。
姜维挥舞长枪,枪出如龙,接连将三名已经彻底失控、挥刀砍向他的亲兵斩于马下,虎目之中满是痛惜与焦急。
毒雾正朝着中军大帐蔓延,他急派传令兵冲向瞭望台:“大都督!毒雾诡异,我军已现混乱,请速下令,是否暂撤核心区,重整旗鼓!”
瞭望台上,林默迎风而立,任凭那绿雾如毒蛇般在下方翻涌。
他没有回应,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就在闭眼的刹那,一股撕裂般的剧痛再次贯穿脑海!
第三次!
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右翼,勇猛果决的张嶷正率领轻骑,从侧翼凶狠地凿穿敌阵。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破一道狭窄的沟壑时,地面突然绷起十数道乌黑的绊马索!
战马悲鸣着失蹄,张嶷猝不及不及,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从马背上拖拽而下,重重摔入沟壑!
他挣扎欲起,一支冰冷的箭矢却从背后的阴影中射出,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喉咙……
“不!”
林默猛然睁眼,眼中血丝迸现!
他一把抓过亲卫手中的笔墨,在一方木牍上疾书如飞。
“持我铜符,飞骑传令!”他将写好的手令塞给传令兵,声音不容置疑,“命右翼统帅张嶷,立刻放弃当前路线,改走东侧三十步外的缓坡!全军弃长矛,换短戟近战!快!”
传令兵不敢有丝毫迟疑,翻身上马,如一道离弦之箭冲入雨幕。
战场右翼,张嶷正杀得兴起,眼看就要将一股敌军彻底分割包围,接到这道莫名其妙的军令时,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放弃绝佳的战机,绕行坡道?
还要换掉最擅长的骑兵长矛?
但他脑中只闪过一丝犹豫,便立刻想起了临行前林默那双深邃的眼眸。
大都督算无遗策,绝不会无的放矢!
“传我将令!全军转向,走东坡!换短戟!”
“将军,为何……”
“执行命令!”张嶷一声怒喝,拨转马头,率先冲向东侧缓坡。
大部分骑兵紧随其后,然而,仍有十数名骑兵因片刻的迟疑,未来得及转向,依旧沿着原路线冲了过去。
就在他们踏入那片沟壑区域的瞬间,地面轰然炸响!